意识到这一点,他重新戴上眼镜,一瞬清晰的视野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奇怪,只觉有什么遗漏的点在渐渐冒出芽尖。
“变动。”
提到这个词,他的第一反应,只有一个人——
简清。
窗外,高挂空中的太阳逐渐被乌云掩盖。方才过于刺眼的阳光不知何时失了踪迹,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寂静,极其压抑。
纪梵敛眸,不断探寻着有关胡璇和刘新玉的记忆,一点点筛选,一步步拼凑。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搬了出来。”
“我还住在京华小区的时候,她住我隔壁。”
京华小区,胡璇。
“你们认识?”
“之前和简律师见面的时候碰到过。”
南港大学,刘新玉。
“不对。”
毫无征兆的两个字打破了弥漫许久的沉寂。纪梵拧眉,搭在桌面上的指尖慢慢收拢,握成了拳,难以掩盖此刻的恍然。
“刘新玉和胡璇身上的共通点不止我一个。”
郑枢烨一怔:“什么?”
纪梵对上他的视线,褐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还有简清。”
南港大学的职工宿舍,公寓式住宅的面积并不大,但五脏俱全。阳台外的防盗窗已经装好了,崭新的材质反射着阳光,十分刺眼。
徐淞鸣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拉上窗帘,杜绝了窗外明亮的光线。
室内没开灯,随着他的动作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眼睛长时间适应了强光,在突然暗下来之后有短暂的反应时间。
徐淞鸣敛眸,借着办公桌上电脑发出的光,目标明确地走到办公桌前。桌上摊了一堆资料,有学术上的论文,有画了实验图的稿纸,还有写着名字的照片。
这几天,警方的蠢蠢欲动他看在眼里,估计已经掌握到了进一步证据,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所行动。
思及此,男人的脸上落满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盯着电脑屏幕上刚刚打开的页面,鼠标飞快地滑动。
最近网上关于放血式杀人案的报道越来越多,也有好事的媒体把这件事与十六年前的连环杀人案联系在一起,刻着类似“冤枉”字眼的标题格外招摇。
徐淞鸣点了进去,饶有兴趣地看着上边的文字。
由于近期的案子还未得到破解,警方不会放出太多消息。所以报道的整篇内容其实就是在介绍十六年前的案子,不过是取了个哗众取宠的标题罢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不断滚动鼠标。哪怕是触及当初庭审上的照片,脸上也未见半分情绪波动。
比起其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新闻,这篇报道算是十分详细了。还放出了当年庭审的照片,虽然只有三张,却给足了相关人员的特写。
很快,他滑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画面上的女人站在被告席上,穿着橙色的囚服,头垂得很低。从摄像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那凌乱发丝挡住的脸颊下,紧簇的秀眉。
徐淞鸣看了几秒钟,眼神淡漠。
他不认识这个人。
摄影师大概是为了突出那种后悔无助的模样,照片的聚焦并未锁定在女人的身上,而是落在她身后的旁听席。
悲痛欲绝,满目憎恨的被害人家属,还有那些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群众。他们带着这样丰富的表情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被告席上的女人。
看到这里,男人嗤笑了声。
无知。
有时候他还真有点无法理解那些所谓的人民公仆,那么奋不顾身地抓捕逃犯,将他们绳之以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帮自私自利的民众,只有少数才会有泛滥的共情,感谢他们的付出。剩下的大多数只会把这些行为当成理所应当,只会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永无止境地批判他们。
对自己的利益有利,就会说这是他们应当履行的义务。与自己的利益对立,就会故意升华,从道德层面表达对他们的失望和鄙弃。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怎么还会有人心甘情愿地闷声承受,甚至是献出生命?
他不明白,也不屑于。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需要虚情假意的伴侣和朋友,也不会把别人的称赞和批评当回事。因为感情,是一个人脆弱的开始,也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瞧不起这些,喜欢孤身一人。所以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别人眼中的他,最贴切的形容都是孤僻和难以接近。但说到底,只是他们无法抵达如此高深的境界罢了。
鲁迅先生有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而他,甚至连这些吵闹都不屑一顾。那些蝼蚁之辈,不配与他为伍。
但——
纪梵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