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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1 / 2)

枣红色长袍猎猎如飞的将领宛如一柄长剑,点足掠起,施施然落在树梢略远的地方。邓韶音将有思刀高举过头顶,躬身将长刀遥递出去,轻轻一推,朗声道:“靖晏军上下恭听两位号令。”他一指点在刀刃上,将其击飞,眼眸笼罩在暗光里,看不真切其中晦暗不明的神色。

云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战,邓韶音居然这么早就表态了,实在是出乎预料,她还以为这块难啃的骨头要冷硬到最后一刻。可是……她忽然想起来,邓韶音也误服了云萝草,而云萝的罪魁祸首凝碧楼,居然今晚由始至终都没有动作?

云袖心往下沉,觉得不对,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场上,皇天的器灵控制着殷景吾接了有思刀,嘴唇一张一阖地说着那些官话,宾主尽欢,很快便有更多的高官权贵示意臣服,史画颐也在其中,推波助澜,整场的气氛很快地欢腾起来。

不对劲……云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高楼上,她知道陆栖淮整晚都在那里,虽然他没有露面,可是确确实实由始至终都在和自己并肩作战。那么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怎么看?

事实上,陆栖淮正在费尽心力压制住沈竹晞的狂躁不安,自从看到史画颐接了后土的那一刻,沈竹晞就爆发成了天边最潇洒的那颗流星,不但嘴巴里咕噜咕噜念叨个不停,更是拔刀而起就要冲到场中去问个清楚。璇卿是不是被胁迫了?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又那样做呢?

“朝微,不要乱动!”陆栖淮低喝道,双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压着少年让他动弹不得,而后附身贴在他耳边,“别紧张,他们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沈竹晞咳嗽着,渐渐放弃了挣扎,颇为疑虑地瞧着他。陆栖淮满脸笃定,并不如何担忧,显然是知道什么内情,又道:“皇天后土是有灵之物,会自动觅得主人——有缘就是有缘,无缘也必定是无缘。”

“可是璇卿……”沈竹晞迟缓开口,惊疑不定,“为什么后土神镯会重新选择璇卿?若是这样的话,殷景吾为帝,那璇卿岂不是要……”

他顿了顿,郁郁不乐地将“当皇后”这三个字吞了下去,随即便惊讶自己为何如此情绪低落。皇天后土的主人有夙世缘分,可是璇卿……璇卿分明不是这样的,她之前甚至都不认识殷慈!

“朝微”,陆栖淮看他满脸颓然沉郁之色,叹了口气,缓了语调,“你既然不喜欢史姑娘,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你既然不答应她,那她有了更好的归宿,你难道不为她欢喜吗?”陆栖淮挑起一边的眉,故意如是说。

沈竹晞手背上青筋凸起,怒道:“这算什么更好的归宿啊?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成为众矢之的有什么好的?就算是山河已经平定了,成为皇后难道就好了?高处不胜寒,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破坏了,不如栖居山野来得更为自在。不行,我得问问璇卿到底是怎么想的!”语罢,他又再度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甩开陆栖淮,“陆澜你不要拦我!他们打不过我的!我……”

他忽然噤声,因为陆栖淮闪电般地倒满一杯梨花酒送到他唇边,捏着他下颌直接灌下:“朝微,喝点酒,冷静一下。”

冰凉的液体让沈竹晞全身都打了个激灵,他停止了挣扎,悻悻道:“陆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大能喝酒的……”被这样一搅和,纷纷扰扰的思绪都退却了不少,他定定地盯着远方看了半晌,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攫取了他的灵智。

不应该啊?他往日虽然会喝醉酒,却并不容易轻易醉倒,而且是这种不容抵抗的昏睡欲望,怎么回事?难道是陆澜?沈竹晞一瞬把眼睛瞪圆了,陆栖淮把手伸到面前拉住他,他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些发怔:“是不是你……”

正文 第185章 愿为石中火其五

陆栖淮褪去外衫垫在瓦上,将他平放躺下,迎着沈竹晞错愕的眼神开口,让他一瞬如入冰窖:“没错,就是我动的手。”他轻按着沈竹晞的额头,手指如同浮冰,让沈竹晞不停地打着冷颤。

可是比起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寒意,更加冷冽的却是他的内心——陆澜做了什么?这又是什么药?他一定不会下药害自己的……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一晚的诸事冲击太大,到了此时他还要突兀面对更为骇人的事情。

“朝微,那是石中火。”陆栖淮动了动唇,面无表情,“别挣扎了,你会昏过去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就将忘记最重要的人。”

“我猜那人是我。”他微微一笑,将手指抵在少年唇边,阻住沈竹晞的无数质问,只是淡淡道,“朝微,其实我已经认识你、记得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眼神没有落在沈竹晞身上,反而像是凝望着身前无尽的虚空,同时喃喃:“君心如大道,我停一时间。我心如古寺,君住已多年。”

“我已经别无选择了,从我回来找你的那一日起。对我来说,结束这段路的方式绝不是回到开头,是好是坏,都要走到终点。”他点了哑穴,随后用手遮挡住少年的双眸,鸦羽长睫在他掌心不住轻颤,虽然无法说话,可是心绪的激动、乃至狂澜万丈却半点也掩饰不住。

“请你好好活下去,接下来会有许多鏖战,可是你一定会安全的。”陆栖淮半跪在房梁上,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因为含着太多情绪而显得沙哑,“我曾设想过这个场景很多次,可是我从未想到,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我居然如此平静。”

极度悲恸和极度死寂,从来都只是一线之隔。

这是陆栖淮从一开始就决定的事,只是因为私心里的情感太过浓烈,进而催生了太多不舍,所以他才会一拖再拖,直到如今再也不能有分毫延迟——其实拖延绝非他的作风,可凡事与“沈竹晞”三个字相关总有例外,在沈竹晞不知道的地方,他破过太多例了,就算上这一次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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