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鲜活妖娆的身体,无须服散,已是秀色可餐。众人兀自凝神注视着那几乎要拗断的蛮腰,和那一双□□天之姿的无瑕软足,却见天宫深处,忽走出一人,水银般的月光泄了满身,来人并未束发,只任由烟发闪烁着森森的光,手持羯鼓,赤足而来,亲自为胡姬们打着拍子。
正是顾子昭,众人便笑道:“十六天魔,原魔王是子昭。”
这边去之虽是第一回见此情状,却亦觉平平,声色之趣,他实麻木。再看看兄长,亦是冷清模样,一舞既终,只见又换了一众妩媚的女孩子过来斟酒。
待行酒到去之处,美人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嫣然一笑,便抬起纤纤素手注满了酒盏,捧至其眼前,不料去之只淡淡道:“我不胜酒力,恐不能饮。”
听得美人神情一变,眸中登时爬满惧色,颤音再敬,去之仍不理睬,一侧的虞归尘委婉道:“但啜饮一口罢。”
去之微微一笑:“恐不能勉为其难。”
言罢,就听顾子昭惯有的慵懒嗓音响起:“拉出去砍了吧,没用的东西。”
美人身子一软便瑟瑟趴伏于地,哀哀看着去之,含泪道:“公子救我!”
众人见状,不免纷纷劝起去之,去之只笑对众人:“子昭哥哥要杀自家人,同我等有何干系呢?”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却又无言以对,不再劝说,恰逢此刻,五行散奉上,众人便只管服散准备以济声色,任由他二人闹去。
那美人终被架走,顾子昭拍了拍手,又一美人徐徐而至,仍毕恭毕敬执酒跪在了去之面前。
“子昭哥哥今日是同我耗上了?”去之面不改色,看也不看美人,“我说过了,我不胜酒力,谢子昭哥哥美意。”
一侧成去非顾曙虞归尘三人并未服散,只静静看着两人对峙。
眼见这第二个美人要因此丧命,虞归尘皱眉道:“去之,子昭是因醉酒加之行散,神志恍惚,你也恍惚了么?”
不想去之却朝顾曙问道:“阿灰哥哥,听闻贵府有烤乳猪异常美味,是用人乳喂养而成,为何迟迟不上,是舍不得么?”
顾曙目光略一在成去非身上辗转一圈,却见他依旧神情莫测,悲喜无状,只得回眼前这个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的少年:“难得寒舍还有让去之惦记的东西,方才我见你举箸踟蹰,想必是不太合胃口,稍候定给你上那烤乳猪。”
去之随即一笑,指着眼前天宫道:“这般布置,只怕嫦娥也要下凡而来,长住顾府了。”
顾曙微微笑道:“嫦娥虽居仙宫,却难避凄凉寂寞,不及你我皆在凡世,可朝欢暮乐。”
“朝欢暮乐,”去之轻笑,“好一个朝欢暮乐,就冲阿灰哥哥此语,子昭哥哥,我便破例浮一大白。”
他忽又续上方才的事由,当真昂首一饮而尽,顾子昭冷嗤一声,此刻浑身已燥热难耐,腹底火苗流窜,手底则撕扯着衣裳,一双桃花美目却锁在成去非身上,随手捞过一旁的家姬,推搡向前,懒懒道:“为大公子呈散。”
“服散自可领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局牖,八荒为庭衢的玄妙幻境,大公子又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踉跄起身,挪至成去非身侧,一扫他几人,暧昧笑道:“此为其一,更可使尔等茎长兴盛而不萎,精、液自出……大公子怎忍不试?”
作者有话要说:恶气:指的是夏日暑气
采薪之忧:患病的委婉说辞。
玄霜绛雪:仙丹
熏梅染柳:一种成仙术。这是大公子内心在吐槽殿下,哈哈。
本章节中出现的九款至味,引自汉代枚乘《七发》,作者大学时曾对此文深恶痛绝,因为里面很多字不认识,今日拿来主义,不知枚乘是不是要找我要版权……
至于行散何谓以济声色,大家脑补之……
第113章
锦袍四散, 广袖凌乱,顷刻荒火燃尽肺腑,成去非冷冷回望着眼前人。
顾子昭仍噙着尖刻的笑,细细端详成去非这一双墨瞳, 里头山岚浮动,真是雾霭神秘。他眸色昏沉, 顺着对方颚间线条看下去, 猜那衣襟里应覆盖着漂亮的锁骨,他实在是惦念那骨头的触感。
一旁案几上婢子已温好了酒, 而自己心底却仿佛在烧着一壶醒不来的黄粱大梦, 顾子昭拂袖持酒, 忽俯向成去非耳际,猛然伸出手, 指尖划过他的衣襟,慢慢摩挲着,低声呢喃:
“大公子的模样真是冷酷,何物能暖热你呢?”这一句暗含几分叵测柔情, 辗转到末尾,则全然是耳鬓厮磨的语调了, “我想将你骨灰溶进这酒里,当一饮而尽……”
去之见顾子昭竟公然对兄长做出如此逾矩之举, 手底不禁攥了一攥。
眼见顾子昭几欲就势贴过来,成去非扬手拦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你意欲何为?”
顾子昭嘴角立刻浮上无尽的嘲弄, 因注视成去非的目光久了,遂生出一种不甚清醒的熠熠神采来,衬着几近透明的衣衫,他整个人便显得格外明艳,再加上此刻发散,更觉眼前昼夜皆隐,只剩清一色的冥冥薄暮,吞滞着凝滞半空的四野洪荒。
“我欲同你共赴**之欢……”他面上神色彻底变得明暗不定,这短促一句,清晰落入他几人耳中,那边亦有子弟留意到这边的诡谲气氛来,不由递来几瞥探究的目光。
去之闻言,只觉心肠俱恶,恨不能立刻把顾子昭拖出去打死,这般挑衅,于兄长,简直奇耻大辱!
晚风习习,丝竹不绝,他到底是肆无忌惮,成去非冷笑一声:“还有什么下作话,一并说完。”
虞归尘见两人僵持,明白阿灰不好出面,便扶起顾子昭:“子昭,你服了散,不宜久坐,快去走动。”
五行散以温酒发之,需不停走动行散,顾子昭已在此消磨有些功夫,再不走,怕是真的要出事。
待姬妾过来扶住了顾子昭,又替他解了衣裳,完全敞开了怀,正欲离开,却见顾子昭推开侍妾,忽回眸冲成去非痴痴笑道:
“汝亦无如之何矣!”
这笑中自有说不出的刺骨寒意,成去非已转过脸来,目光掠过附近案几,那上头摆着一把把墨玉酒壶,下面煨了小火,周围尽是些雕花的金杯银盏。
今日夜宴,光是酒种,不下十类,那边众人早喝得熏熏然,袒身露体,怀搂舞姬,朝四下里行散去了。
“祖皇帝在时,有一年大旱,丹阳郡遂下禁酒令,一年下来,竟省下数百万担粮食,如今谷用不足,倒可适当禁酒。”成去非似乎完全没受方才顾子昭影响,就势执盏,眼底清酒如碧,淡淡问:“这便是那远近闻名的桑落酒?”
说罢遮袖尝了,当真是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仍春。此酒选料、用水、酿造及时令都尤为讲究,在江左向来广受世家偏爱。
不过自祖皇帝后,酒禁大开,大族私家酿酒蔚然成风,禁酒令自是管不住这些人。顾曙接言道:“凡遇水、旱、饥荒等灾年,自然可禁酒,不过与其酒禁,却不如征税,诸多州郡,里内之人多酿酒为业,京畿酒市,亦十分繁荣,大可视之为利薮。”
既说到商税,成去非遂问:“除却关津之税,市门税、邸店之税,还有哪些可纳之于税?”
“盐、铁、山泽、舟车、轻重各有差,却皆是府库所倚。”顾曙一语刚了,见九盏正自不远处的树干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比划了一阵,心中大惊,却不好发作,只能遥遥一颔首,示意九盏且先自行其是,仍仔细回着成去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