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惊讶,有些伤心,又有些茫然,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记得上次见父皇时,他骂她,还要打杀她,那时虽脸色难看,可是中气十足。这才二十来天的光景,他就驾崩了?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短短数日,就发生这么多事情?
掬月小心看着秦珩的神色,小声道:“会不会是听错了……”
她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推开。高屠户匆忙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一脸紧张:“皇上驾崩了,全城都戒严了。”
“当真?”掬月一怔,“啊呀。知不知道是哪位殿下继位?”
秦珩心念微动,低声道:“三……”
高屠户已然接话道:“是原本的三殿下。不是刚立为太子吗?这就要继位了。听说老皇帝下了圣旨,把先前的皇后和太子都给赐死了……就是想教新太子风风光光地继位。”
“什么?”秦珩大惊:“皇后和太子都……死了?不是说被废了吗?”
怎么可能?她在皇宫多年,深知父皇对陶皇后和对太子二哥的爱重。废了他们,已经很让她意外了,竟还赐死了他们!她知道父皇喜怒无常,行事全凭喜好,但是她一直以为太子对父皇而言是不一样的。临终前赐死他们,总不会是太舍不下他们,想要他们陪葬吧?
掬月见她脸色雪白,睫羽轻颤,瞪了高屠户一眼,教他不要再讲。她自己则拉了秦珩去房间里,掩了门,低声道:“殿下,想哭就哭一场吧。但哭过之后,这事咱们就不要再想了。”
秦珩摇头:“不,姑姑,我没有要哭。”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却摸到了泪痕。她原以为她跟那些人没什么感情,可真正得知他们的死讯,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掬月伸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声道:“殿下,历来皇家皆如此。殿下既然已经脱离这苦海,就不要再回去了。平平淡淡的生活,我瞧着也很好。”
秦珩“嗯”了一声,答应下来。可她还是不由地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哥哥真的要如梦里那般做皇帝了么?太子二哥真的就这么死了?
丁如玉一直躲在晋王府,这两日不见晋王身影,她心中甚是不安。直到皇帝的丧钟敲响,她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了。皇帝驾崩,她悲喜交加。皇帝驾崩,意味着秦珣即将继位。不知道秦珣会不会如自己所承诺的那般,救下秦璋的性命。
如果秦璋真能活着,他们一家可以团聚,她一定会好好劝他,同她一起隐姓埋名,好好生活。活在皇家,实在是太累了。
可她想见一见秦珣,问问秦璋怎么样了,也见不到秦珣,不免紧张焦虑又不安。晋王府的膳食,她不敢乱用,但又不得不用。她毕竟是双身子,她吃得消,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吃不消。
这时候的秦珣极忙,给大行皇帝治丧,命人商议谥号,还要抽空去看一看仍在昏迷状态的寇太后。
先前反对大行皇帝废太子废后的人此刻也有挑出来质疑的,觉得前太子与前皇后之死太过突然,不认为是大行皇帝所为,倒像是有人矫诏……
秦珣颇有些头疼,他知道这事让外人看着,很像是他这个最终得利者做了什么手脚。但事情的真相又不好在此刻公布,且这种事情由他公布,更像是他在刻意抹黑自己的生父。
那就只能从陶家下手了。
先时父皇要治陶家的罪,给陶家定了几个诸如“戕害龙体,谋害皇嗣,假传圣旨,意图谋逆”之类的罪名。皇帝下了圣旨以后,不少官员搜罗了陶家更多的罪证,来证明陶家是真的罪不可恕。
略微引导一下,陶家这么做,是谁受益,那就很明显了。
这么一来,质疑秦珣的人稍微少了一些,但是疑心是他背后陷害的仍有不少人,只是再无人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了。
大行皇帝大殓时,寿全宫传来消息,说寇太后醒了过来。秦珣待大殓毕,又去寿全宫看望寇太后。
宫里一片素白,秦珣又是一身孝衣,他也不隐瞒,委婉将皇宫近来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寇太后。末了方道:“还请皇祖母保重身体。”
寇太后面无表情听着,待他说完,才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既然你父皇把皇位交给了你,那你今后要勤政爱民,做个有道明君。”
秦珣忙施礼:“谨遵皇祖母教诲。”
寇太后又道:“哀家的身子骨这样,就不去看你父皇了,见了也是徒增悲伤。那边你做主就好。”
秦珣点头:“是。”
“你父皇虽然诛杀了陶氏母子,可他们毕竟也是皇室中人,早些把他们给葬了吧。”寇太后说着念了声佛,“哀家精神不行,就不留你了。你也多注意身体。”
秦珣躬身:“是,孙儿遵命。”
他起身告辞,寇太后长叹一声,紧闭双目,久久不语。
才几日,就成了这般的光景。
寇太后抚上胸口,轻轻触碰,剧痛难忍。当日行刺她的主谋到底是谁?起先她疑心是秦瀚,然而现在却又有了新的想法和念头。
可惜秦瀚死时,她尚在昏迷中。
这段日子,给父皇治丧,秦珣身心俱疲,不敢大意。虽然不曾照镜子,可他也知道他眼下必定是一圈青黑。
大殓完毕,并不意味着丧礼的结束。灵柩停留在宫中,供大臣瞻仰遗容,择日发引。
孙遇才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要出宫。他伺候了一辈子的皇帝,要下葬了。他也要跟着去了,但在这之前,他得先把大行皇帝的遗愿给完成。
皇帝要他刨了珍妃苏氏的坟,抛尸荒野,理由是她与陶氏交好。这肯定不能正大光明地来。于是,他打算带一些人,掘坟取尸。
不想却被秦珣给发现了。
“公公出宫做什么?”秦珣轻声问道,“公公想出宫回老家,等父皇下葬以后就行。现在出去,会不会急了一点?”
孙遇才忙道:“不是,老奴不是想回老家,老奴这一辈子都给了大行皇帝,又怎会离他而去。老奴早做好了追随他而去的准备……”
秦珣摆手:“这倒不必。父皇最是仁善,肯定不愿让身边伺候的人生殉。公公不要有这种想法。”
孙遇才跪下泣道:“大行皇帝下了口谕,要老奴陪侍。老奴不能不从。等老奴做完他吩咐的最后一件事,就追随他而去。”
秦珣心念微动:“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事?”
孙遇才不答。
秦珣皱眉:“怎么?我竟然不能知道?”
孙遇才咬了咬牙,回想老皇帝说的,是教他找人去办。这种事,他也找不着几个人,恐怕还没人信他。教新帝去做,估计会容易很多。于是,他鼓足勇气,说道:“将珍妃苏氏的尸骨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