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璲提着衣摆坐下,本来只是随口介绍,但他望着湖中倒影,仿佛本人也被微风吹的模糊了界限,抬手搭上傅秋锋的肩膀,温声道:等你眼睛好起来,我再陪你到此赏景。
傅秋锋愣了愣,僵硬地点头。
小心前面要拐弯了。船夫听见容璲说话,回头称赞了一声,有您这么心善的朋友,相信这位小哥很快就能痊愈了。
容璲笑了笑:借你吉言。
船夫撑着船桨转了个方向,傅秋锋往右一晃,容璲揽住他保持平衡,等船平稳了,傅秋锋就感觉搭在肩上的手又不老实地往下挪了挪。
容璲在他胸口上摸了一下,轻声问:还疼吗?
傅秋锋没反应过来:什么?
伤。容璲无奈,你那晚不肯擦药,确定无碍了吗?
小伤而已,不妨事。傅秋锋低头道。
那就好。容璲收回了手。
傅秋锋忽然有些奇怪,他觉得容璲这惜才之心未免太过,礼贤下士也令人惶恐,下船时容璲要扶他,他赶紧拒绝了,自己拎着盲杖利落地跳上岸边。
未央街上极为繁华,各式商铺林立,容璲和傅秋锋先后出入了几家,傅秋锋不知道容璲让店员装起来的成衣到底什么样,满腹好奇地拎着包袱进了天在水,暗卫已经订好二楼雅间,开门就能看见正对面坐在薄纱屏风后休息的琴师。
陛下,您到此地,是否有何计划?傅秋锋玩了一上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计划?等上了菜,朕喝酒,你吃饭,听听琴,赏赏曲。容璲半开玩笑地说,这不就是计划。
傅秋锋有些摸不着底的焦虑,他又沉默下来,就听容璲把几本书画店里买来的书扔在了桌上。
朕往常还不知道,他们都暗中卖这种东西。容璲靠着椅子翘起腿来,随手拿起一本,都是你喜欢的,采花奇缘,香闺春事,赊酒记,你看不看?对了,你现在看不见,朕给你念?
陛下。傅秋锋扶了扶额角,表情又痛苦起来。
容璲自己翻开一本,随便停在一页,挑了一行:轻抽缓送上百次,又猛一用力,骤雨狂风几千回合?
傅秋锋听见容璲声音一恼,似乎念出这种东西让他面上挂不住,扭头叹道:您买的这也太夸张了。
容璲手指颤了颤,把书往傅秋锋那边一砸,冷哼道:粗俗!你就是这种东西看多了眼睛才瞎。
傅秋锋接住了书,想起自己的幻觉,突然无法反驳,憋了一会儿,还是辩解道:臣只看了那一本。
那你还知道夸张?容璲不悦道,朕以为你身经百战。
臣以为陛下身经百战,以陛下神勇,应该觉得此书平平无奇。傅秋锋整齐地把几本书码在桌上。
容璲皱着眉瞪他,然而傅秋锋现在免疫任何眼神,半晌以后,两人先后憋不住笑出了声。
朕今天唯一的计划刚才已经完成了。容璲望着傅秋锋道。
傅秋锋一怔:尝试买艳书?
容璲:
容璲怒道:吃完就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赌一把这章会不会被锁
第28章 惜才之心02
傅秋锋坚信容璲生硬的怒气是恼羞成怒,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摸桌边茶杯,心道容璲毕竟是皇家出身,自幼受规矩礼教束缚,从前连艳书都没看过,何谈亲自出门买上几本,第一次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行为,有点禁忌的激动再正常不过。
傅秋锋微微抿唇,实话实说道:陛下尽管放心,臣什么都没看见。
容璲咬牙警告:你再敢提一句试试。
傅秋锋保证:臣绝不会再提您念过如此粗俗的话本。
容璲:
容璲点的菜陆续上来,他把筷子递给傅秋锋,颇为愠恼地横了傅秋锋一眼:林铮跟朕说,若是你心情好起来,气血通畅余毒消散,双目自会复明,朕为搏你一笑可是绞尽脑汁。
傅秋锋一时五味杂陈,故意摆了个礼貌的微笑:臣经常笑。
是吗?容璲凉凉地说,朕还以为你是褒姒,要朕为你做一回幽王,你才肯展露欢颜。
傅秋锋颔首:臣不敢。
哼。容璲嗤之以鼻,他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向傅秋锋那边换过两盘菜,告诉他名字。
没有推杯换盏和互相吹嘘的一顿饭通常用不了多久,小二最后上了果盘甜羹,容璲恶劣地让傅秋锋伸出手,往他掌心扔了块剔透的晶体。
傅秋锋下意识缩回胳膊攥紧了手,掌心冰凉,光滑的水一点点淌下,顺着手腕滑进袖口,他愣道:是冰块?
尝尝。容璲笑着推过去一碗冒着寒气的冰饮,托盘上铺着一层碎冰,中央的银盏缀着鲜果蜜饯,周围挂着层晶莹的水珠。
傅秋锋擦了擦手,拿起银勺舀了一口,香甜冰凉入口即化,他用食指抹了下嘴角,甜意在口中久久不散,这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像不经意间发现了多年前的旧物,难免勾起些时过境迁的感怀。
他曾经无数次在皇宫的宴席上看见侍女送上的酥山冰饮甜点果子,但他那时只能待在树上,警惕着周围可能的危险。
他其实也不嗜甜,年幼时更不缺这些零食,只是今天细想,才突然觉得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如此单调。
上一次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心绪不宁,是什么时候来着?
傅秋锋掐着勺子陷入沉思,片刻后皱眉道:林前辈嘱咐饮药后应忌食生冷辛辣油腻。
容璲忍不住撇嘴:所以你想这事想了半天?
臣应当遵从医嘱。傅秋锋认真说。
容璲伸手把托盘够回来不快道:你有病,朕没有。
傅秋锋好心地提醒:陛下,冰饮食用过量会导致腹泻,您刚才吃过一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