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犯下大罪!奴愚钝,辜负陛下重任,奴愿受陛下任何处置。暗一自责地叩头。
容璲回头看了眼傅秋锋,傅秋锋领会了他的意思,干咳道:臣的错。
朕没兴趣听你用改出花的自称赔罪。容璲不耐地冷哼,以下犯上,你还要向韦统领告罪。
傅秋锋听霜刃台从上到下都要嘲一下人家自称,现在连他都开始替暗一尴尬,但暗一这方面的心理格外强大,硬是无动于衷,然后他就看见暗一膝行几步,跪在韦渊面前请罪。
韦统领,按霜刃台规定,以下犯上者当罚三十鞭。暗一放下佩剑,叩头认真道,请韦统领责罚。
韦渊:啊,这。
韦渊自己想了想那篇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规矩,但霜刃台暗卫众所周知,事情办砸了,往往在外面就丢了命,若是其次,回来也要躺十天半个月,好了又要赶紧领任务办事,哪有机会挨打,若是砸的轻,那就只扣俸禄,甚至还形成一套潜规则,一天俸禄抵一鞭,不过霜刃台人少,都是精挑细选来的,至今也没出过什么重大失误。
韦渊看了看容璲和傅秋锋,无声请示。
傅秋锋笑了两声道: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你还要让韦统领亲自动手,不够诚意啊。
暗一当即说道:公子说的是,奴这就去准备。
傅秋锋:
傅秋锋感到疲惫:我开玩笑的。
容璲偏头道:你明白了吧?
臣觉得这应该是林前辈的活。傅秋锋自觉无望,他曾经的暗阁也有这种人,大部分不是死在外面,就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仿佛一出生就是为了死,他以前从未质疑,或者说不想质疑这种空洞的悲壮,但此刻容璲摇头表示难以忍受,他恍然反省,好像不正常的是他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林铮:学医救不了工具人
小天使们端午节快乐,我爬山去了!
第45章 三分之一03
容璲悄然审视若有所思的傅秋锋,轻声道: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愿让他跟在你身边,那朕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下,给你选个武功平平的暗卫。
傅秋锋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他看着暗一,仿佛也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但他从前还留有几分清醒,没有打心底将主子的命令刻进骨髓。
他平时跟着臣,陛下若有任务需要他,也请陛下以任务为先。傅秋锋道。
允你。容璲大方地答应,下令让暗一起来,将功折罪吧,收拾行李搬去兰心阁住,从现在开始你就听从傅公子的命令,若是傅公子满意,朕就不计较了。
暗一垂首称是,又看向韦渊,小声说:陛下仁慈暂时宽恕奴贻误军机的死罪,但奴触犯霜刃台的规矩,还是该罚。
韦渊捏着剑鞘的手烦躁地紧了紧:我就是霜刃台的规矩,我们霜刃台是为天子分忧的禁卫军官署,不兴五殿下那套靠打骂下属抬高自己的鄙俗作风,卷宗阁最底层的书被虫蛀了上百本,闲着的同僚都去抄书了,你有跟我纠缠的空闲,不如去办点实事,空有形式毫无意义的处罚以后不要再提了,交一个月俸禄给卷宗阁买几个新书架。
暗一怔怔地称是,又看向傅秋锋,傅秋锋挥挥手,让他先回霜刃台。
韦渊出了口气,上前对容璲拱手道:主上,齐将军方才拦下了骁龙卫曹将军,但曹将军说有重要军情要向主上汇报,明日会再来。
就在京郊扎营,现在京中安稳的很,能有什么重要军情。容璲冷笑一声,曹元正和陈峻德走的很近,上次扬武卫的事他就偏向许文斌说话,不知这次陈峻德给他的好处和他的命比起来,哪个更有价值。
朝中官员大部分都习惯了容璲动辄不上朝,这次情况也并未比以前严峻多少,像陈峻德这般着急见容璲的没有几个,韦渊说了几个名字,末了提起容翊,转述了容翊的提醒,神情复杂:主上,先帝忌讳陵阳王的北幽血统,刻意将临近醴国地势险峻的陵阳封给他,如今他直接说出自己在北幽和醴国都有情报来源,还提起晋王之乱,属下真不知他是愚不畏死,还是确有不臣之心,自知瓜李之嫌,故意释出情报混淆视听。
你希望呢?容璲问韦渊。
属下只希望早日为主上铲除祸患。韦渊沉声道,属下自知没有纵横捭阖之才,主上雄才大略经天纬地,属下必以主上决定马首是瞻。
爱卿啊。容璲摇头失笑,对傅秋锋道,韦渊向来吝啬夸赞朕,是不是你带坏了他。
傅秋锋一本正经地说:阿谀奉承讲究循序渐进以小见大,韦统领开口如此突然,肯定不是臣教坏的。
韦渊:
韦渊果断换了个话题:主上,暗一那副个性,您让他保护傅公子,是否不太妥当。
放在傅公子身边不是正好吗?京中正值用人之际,有紧急任务随时可以调派,没有任务就让他边缘护卫,也不需要告知他具体情报。容璲慢慢皱起眉,他的忠心,到底是给朕的,还是给那个死人的?
傅秋锋察觉容璲有点不快,韦渊先行告退,他本也要回兰心阁,但容璲要去竹韵阁,捎他一路,两人就坐了朱雀宫的马车一道往四景宫。
容璲没点车里的灯笼,窗帘也紧紧拉着,傅秋锋只能看见一点人影的轮廓,在黑黢黢的狭窄轿厢里微微晃动,这时容璲翘起了腿,在一片寂静中问:你知道晋王之乱吗?
傅秋锋谨慎地点头:臣在卷宗上看过,晋王勾结北幽和前朝余孽,里应外合在北地竖起反旗,连取三城,长驱直入逼进京师。
晋王,朕的皇叔。容璲嘲讽地嗤笑,他带兵杀入皇宫,而先帝早在三天前就仓皇带着皇后宠妃逃跑,美其名曰避其锋芒积蓄力量,可他明明不用走到这步,他早该决出对策派兵镇压,却不以为然听信奸臣粉饰太平,连京师都沦陷敌手。
傅秋锋轻轻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朝臣逃了大半,来不及逃走的要么对晋王俯首,要么被晋王斩首,只剩下逃不出去的嫔妃和宫人,晋王麾下的军队对他们肆意强占杀戮,整座皇宫成了充斥着绝望和血与火的地狱。容璲收起笑容,语气越渐平静,朕就是趁那时逃出宫的,这般可笑,这般悲哀,是这场无人敢提的混乱令朕得到自由,朕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同时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朕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名字了。
陛下,需要点灯吗?夜里凉,点上会感觉暖一点。傅秋锋轻声道,开口掩去自己空落落的遗憾。
尽管容璲并未明说,却足够勾起他的回忆,某种程度上他前十五年的人生也可以这样总结,他最终为父母报了仇,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结束这最重要的使命,却发现了另一个更让他崩溃迷茫的事实。
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与他的父母亦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他慈爱善良的父母为了门派地位亲手灭了无辜之人满门,他才明白这是一场血债血偿,他根本没有报仇的资格。
一个灯笼,又不是暖炉。容璲哼道,自欺欺人而已。
傅秋锋吹燃火折子,起身把小灯笼从车厢顶取下来,叹道:当人需要信念才能活下去的时候,信念的虚实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