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锋坐在上首书案边,抬手撑着额头,愠恼地用另一只手指尖敲着桌子,唐邈端着茶杯坐在左下方的桌子上,盯着茶水一动不动,兰儿还在整理情报,眯着眼研究分类。
怎么,要解散回家种田了?容璲大步踏入正堂,隔着桌子把傅秋锋的脑袋往后推了推,看着他的眼睛玩笑道。
微臣无能。傅秋锋长叹一声,将经过说与容璲。
容璲倒没多少惊讶,这时暗一也带着上官宁回了内台,对容璲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上官宁一下退到了墙角,戒备地瞪着容璲。
暗一,你跟千相鬼接触过,有何想法?傅秋锋提起精神问道。
他会缩骨。暗一笃定道,很麻烦,这是他给上官宁的东西。
傅秋锋接过油纸包打开,除了糖饼,里面还有一封信和一张纸条,几张银票。
朕在醴国时也见过会缩骨的刺客,但只能细微的改变身高,想要伪装成身材娇小的女子,从小练习不说,必定是天赋异禀。容璲皱了下眉,拿起信封和纸条,纸上只有一行字,写着将此信交由驿使,而信封上收信地址是岱州凤翥居。
他拆开信件,展平信纸,上面却只有一些和凤翥居主人的闲来叙话,称收到了毛笔十分感谢,不日将应邀前往凤翥居,共襄盛举。
凤翥居是之前容琰前来向朕请示的书画鉴赏会。容璲想了起来,如此普通的信件,就算由王府方面交由驿使又能如何?
莫非是暗语?傅秋锋凑过去看,但信上用词简练,笔画工整,并无发挥的余地。
上官宁在旁边待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们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我也根本认不出千相鬼,所以解药什么时候给我?
傅秋锋抖着银票数了数,手指一弹,冷笑道:五百两啊。
都给您了,都上交国库!上官宁识相地说。
傅秋锋把银票递给容璲,容璲卷了卷把手探进傅秋锋衣襟,将银票揣进他怀里:爱卿辛苦,赏你了。
傅秋锋顿感受之有愧:臣办事不力,岂敢再受赏赐。
那就算预先赏你下次办事。容璲拍拍他胸口笑道。
傅秋锋对钱没有兴趣,所以不再推辞,默默收下,对兰儿一偏头,兰儿拿出个瓷瓶,倒了粒药丸给上官宁。
解药。兰儿保证道,霜刃台一言九鼎。
上官宁迫不及待地吞下,奇怪道:怎么有点甜?
毒药苦,解药甜,有什么问题吗?兰儿轻笑。
没有,完全没有。上官宁猛地摇头。
傅秋锋翻来覆去看着信纸,还试着在火上烤了一下,但一烤就黑,只是普通的纸张,兰儿也过去看了几眼,目光停在桌案的信封上,拿起来,捻了几下,又走到门口对着太阳变幻角度。
容璲见状豁然道:也许机关在信封而不在信纸。
信封有夹层。兰儿回来确定道,我要一柄足够薄的小刀。
唐邈闪身去找来刀片,兰儿精细地动手拆分信封,从开口处慢慢割开一个缺口,将纸分离成两层,完整的剥下来,只见里面贴着张近乎透明的丝帕,字迹末尾印着一个交缠着两条蛇的复杂徽记。
容璲轻轻把丝帕铺在桌上,这才是真正要送出的信,写着容璲已经中毒,解药握在您手里,未来必将受制醴国。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容璲问兰儿。
我也不知道。兰儿摇头。
傅秋锋瞟了眼上官宁,遮住布上字迹,把徽记露出来,问他:认得吗?
上官宁上前看了看,意外道:这是醴国国师的私人标志,所有密信如果印有此记号,都要直接呈给他,我从前也写过,求国师为我上谏,不过他高傲的很,根本不理睬我一个落魄王族。
傅秋锋和容璲对视一眼,傅秋锋吩咐唐邈:给上官小王爷换个天字号上房关着,有地铺那种。
容璲抬手遮住半张脸,眼神发冷:居然是醴国国师的毒药,上官雩在醴国时他只敢龟缩在府里,跳舞祭祀奉承上官雩,现在居然和颐王联合妄图控制朕,朕就算毁了半张脸也不可能受制于人。
陛下,林前辈难道比不上醴国国师吗?傅秋锋抓住他的手慢慢拉下来,不会有问题的。
看来韦渊查出位于泓州岱州一带的联络据点就是凤翥居,表面是文人书画聚会,朕若没发现颐王的身份,他去了岂不是光明正大筹谋造反。容璲沉声道,让韦渊即刻带人前去查封凤翥居,截住颐王府和醴国通信之路,还有千相鬼如此难缠,留着他夜长梦多,明日一早朕就带人端了颐王府。
傅秋锋稍感激动,隐忍多时终于等到这一刻,他由衷为容璲高兴,拱手领命,立即去找韦渊开会安排。
翌日一早,京城禁卫军轰轰烈烈地封了街道,早就安排好的伏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开颐王府的正门,小厮发懵地站在门口,不等阻止,就被崇威卫反剪双手绑住了手腕。
崇威卫奉陛下口谕搜查刺客,保护颐王殿下!齐剑书骑马冲进府内,令牌一扬,高声喊道,所有人束手就擒,如有反抗,一律以谋逆论处!
颐王府的管家愤怒地抖着手指:你你们怎么能如此粗鲁!圣旨何在?颐王殿下府中哪有什么刺客?殿下今日还要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齐剑书调转马头,一挥手指:拿下,待我们清查了王府捉住刺客,还要请殿下向太后娘娘美言几句我等尽忠职守克己奉公。
你们敢!老奴要见陛下!管家被崇威卫按着不断挣扎。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冯吉的声音:陛下驾到!
管家一愣,就见容璲身着肃穆朝服,负手而来,左右跟着打扇的宫女,身后随侍数十人,这样的阵仗连容璲在宫中举办宴席时少见的很。
朕就在这里。容璲在院中站定,后方跑来两个小太监,搬着把椅子放到容璲身后,容璲一撩衣摆坐下,气定神闲地说,朕的皇兄可是不会武功的文弱读书人,千万不要让刺客伤了他,赶紧带到朕这里来。
陛下,这于礼不合。管家哀声道,即便清查刺客,动用如此众多的禁军,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如何看待颐王,颐王殿下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啊!
清者自清,朕相信皇兄,天下人也自然相信皇兄。容璲随意笑了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府内的丫鬟小厮陆续都被绑来前院,颐王在两个崇威卫的护送下来到众人面前,拘谨地站着。
容璲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不等开口,人群中的一个小厮突然一跺脚,寒光乍现,一柄利刃直冲容璲而来。
容璲不闪不避,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傅秋锋从他身后的内侍队伍里现身闪至跟前,双指稳稳夹住飞刀。
管家一头冷汗地转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