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宁的话没说完,四叔忍不住道:“还不如咱们分个家,叫一房负责出面卖茶叶蛋,就是成了商户,也影响不到延宁明年考试。”
“胡闹!”刘大爷想也不想的训斥道,“咱们刘家世代良民,怎能自甘堕落!再说一旦入了贱籍,以后就别想更改了。”
刘二叔也摇头,附和道:“就是啊,延宁明年开春就考科举了,这要是考到功名,咱们以后再卖茶叶蛋,就没人能拿贱籍说事了。真要想不到别的法子,还不如先歇几个月不卖,钱什么时候都能赚,等延宁考完再来也不迟。”
刘二叔这番话,引得刘大爷和蒋氏连连点头,蒋氏道:“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就剩几个月,急什么?”
只有刘青,见大家都对亲哥考科举这事半点不担心,好像只要他去考就一定能考上一样,不由心里为亲哥点了根蜡,这压力得多大,万一落榜了,蒋氏他们只怕比他本人还要更失望。
想到这里,刘青不由看了眼亲哥,也是可怜的孩子!
刘延宁正好抬头看过来,视线相撞,妹妹湿润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自己的担忧,刘延宁心里不由一暖,微微抿了唇,笑道:“爷奶先别急,孙儿还没说完。虽说咱们家势必要让利,可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平分自是不可能的,顶多咱们吃点儿亏,以后赚的银子,村里得一份,咱们占两份。”
蒋氏立刻算了一笔账:“咱们家的茶叶蛋,现在基本上是三文钱一个,给村里一文钱,咱们家得两文,这样的话也不算太亏。”
刘大爷也点着头,十分欣喜的道:“就当咱们花高价买了鸡蛋,咱们能赚,村里照样有赚头,这法子好!”
刘二叔等人也很高兴,刘二叔道:“爹,快过年了,这事还是尽早同村长商量好罢?”
“你说的是,咱们家今儿杀了猪,晚上请村长来喝酒。”刘大爷拍了拍大腿,补充道,“记得叫上你几个叔伯和小爷爷。”
落水村大多都姓刘,几乎都沾亲带故,但与刘家血缘亲近的,也就剩刘大爷一个亲兄弟,几个堂兄弟,还有个辈分高的长辈,刘青他们要喊太爷爷。
大事解决了,蒋氏乐呵呵的出门去,为晚上招待客人做准备,顺手就把刘青给拎出去了。
刘家这一日是从早忙到晚,刘大爷和几个儿子中午就喝了不少酒,晚上接着陪客人喝,等送走客人时,一个个已经醉得不轻了。
当然客人也没多好,一个个面色发红,眼神激动,出刘家院子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还是被各自的儿子搀扶着,才没有栽倒在地。
☆、第53章
刘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说话,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她倒是听得出这是她娘和亲哥的声音。
“孩儿昨晚送走太爷爷他们,已经夜深了,怕娘和妹妹睡着了,便没有过来打扰。”
李氏忙道:“你昨儿忙了一日,如今回了家里,又不用上学,起这么早作甚?快回屋再睡会儿罢。”
“孩儿习惯了早起,再回去也睡不着,倒不如起来活动活动。”刘延宁笑道,“青青还在睡?”
“你妹妹可比你会享受,这冬日的,不到日晒三杆,她哪里舍得起来?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赖床,我每次想管,偏你奶还由着她,说什么小孩子觉多。”李氏虽然是抱怨,只是眼底溢满笑容的样子,却见不到半分怒意,她说着,回头又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嗔道,“要我说,她是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被窝里才好。”
刘延宁也顺着李氏的目光看过去,冬日的天空亮得晚,这会儿还早,外边都是雾蒙蒙的样子,屋里头的视线就更朦胧了,不过倒也能让他看清女孩甜美的睡脸,纯净的像个刚出生的孩子。刘延宁忍不住扬了扬唇角,笑道:“冬日里天冷,床上到底比外边暖和,小五小六他们如今不也喜欢在床上待着呢?”
“你妹妹多大了,小五小六他们才多大?你好意思拿他们比。”李氏哭笑不得的瞪了刘延宁一眼,骂道,“你就惯着她罢,我也不管了!”
刘延宁知道他娘只是嗔怒,便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李氏却忽然止了笑意,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过去低声道:“延宁,娘问你,你二婶这两日有没有拉着你打听什么?”
“娘指的可是孩儿昨日两位同窗的事?”
李氏点头。
刘延宁眼神闪了闪,他本来就觉得二婶的反应奇怪,虽然说他的同窗一表人才,家里人对他们的态度都热情有加,可二婶却有些过分热情了,人都离开了还拉着他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时二婶还一脸的失望,这样子可不像是单纯的好奇啊。
只是对方毕竟是长辈,刘延宁不想过多置喙,过去了这事也就翻了篇,现在他娘问起来,刘延宁才意识到问题,或许二婶心里还真在打着他同窗的算盘,不然依他娘的性子,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娘不会神情这么严肃的问他。
可是江景行和曹声扬同他关系再好,他们也只是同窗而已,平日里他们又都在书院求学,与落水村八竿子打不着,二婶能算计什么?
实在想不通,刘延宁便道:“二婶的确对孩儿的两位同窗过分好奇,昨儿送走客人后,二婶还问孩儿以后会不会带他们再来做客。孩儿心里也觉得二婶过分热情了,只是想不明白二婶为何如此。”
“你想不通也正常。”李氏眼神暗了暗,心里对王氏的胆大有了些怒意,旋即又压了下去,只是拍了拍刘延宁的肩,细声解释道,“江公子和曹公子,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家室必定不凡。雅琴过了今年,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放在别家一准早定亲了,你二婶一直拖着不给说,指着你考个功名回来,到时候好把她女儿嫁到城里去。可这城里的人再好,又哪里比得上从京里来的江公子和曹公子?”
刘延宁没成想他二婶竟打着这注意,一时有些震惊,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雅琴就比青青大半岁,岂不是青青也快了?”
“那是自然了。”李氏点点头,又觉得自个儿子这时问这个,不可能是疑惑这么简单,不由深想一下,顿觉了然,连忙阻止道,“咱们可不打这注意,那江公子和曹公子如此气度,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那高门大户,哪里瞧得上咱们这种庄稼人攀得上的?就算真要进去了,恐怕日子也不好熬。一个姑娘家,娘也不图你妹妹有多大的前程,只求她以后嫁个老实能干的,以你妹妹那股子机灵劲,我瞧着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刘延宁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就被他娘解读出这翻意思,一时苦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都没想,只是纯惊讶罢了,遂只能顺着他娘的话往下说:“娘说得是,而且青青年纪还小,也不必着急。”
“我也想多留她两年,不过亲是要先定的,订了亲晚点再完婚罢,你爷奶如今最喜欢青青,应该也愿意多养她两年。”
刘延宁动了动嘴唇,想说就算爷奶不愿意,他自己也能养得起自己的妹妹,只是想到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伤感情,还是止住了,想了想,才皱着眉道,“孩儿竟不知道二婶有这心思,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景行和声扬委实不是寻常人,二婶如此心思不是结亲,却是在结仇啊!幸好二婶昨儿没做得太过,不然孩儿真不好同他们交代。”
“竟如此严重?”李氏闻言也十分惊讶,她以为王氏真要露出一丝叫人家瞧出来,顶多也就是被人瞧了笑话,连累了自家儿子和女儿的名声,却没想到还会得罪人。
刘延宁点点头,苦笑道:“孩儿怕长辈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变得束手束脚,反倒不自在,便没有细说。景行和声扬如今是住在县主府,孩儿偶然听声扬说过起县主,他称县主为‘姨母’,想来声扬的母亲也是宗室之女。至于景行,虽然孩儿不知他出身如何,但是县主府的仆从对他态度同声扬并无差别,知县公子对他们二人也同样恭敬,想来家室并不比声扬差多少。”
“知县家的公子有一阵也想撮合他妹妹和声扬,被声扬瞧出意思来,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声扬虽然没有明说,但孩儿瞧着他的意思,好像是知县家的小姐还当不得他正室,怕就是做小他娘都瞧不上……”刘延宁抿了抿唇,不免有些难堪,但还得继续说下去,“知县大人家尚且是自取其辱,二婶真要打这主意,那就更是冒犯了。”
李氏彻底愣住了,被江景行和曹声扬的身份给惊呆了,等听完刘延宁举的例子,她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沉声道:“延宁,你先回去,娘去你爷奶屋里一趟,这可不是小事,一定得叫你爷奶知道。”
刘延宁点点头,他同他娘说这么多,自然也是希望他娘去同爷奶说,日后严格约束二婶的行为,别叫她给家里招了祸——毕竟他是晚辈,这种事还轮不到他开口。
不过还没有起身离开屋子,刘延宁想了想,又道:“娘,孩儿这段时间抄书得了些钱,昨日太忙没来得及交给爷奶,您顺道帮我带过去罢。”
李氏本来也在想找个什么由头去公婆屋子,住得太近就是这点不好,她空手去公婆屋子,所有人都瞧见了,等下公婆训斥了王氏,全都知道是她告的状。
虽说这事本就是王氏不对在先,她站得直行得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氏拖累自个儿子。不过他们到底还是一家人,遮羞布还得用起来。
再说王氏那性子本就不依不饶,这回被她见到了证据,转头还不知要怎么拿自己出气,她那张嘴,黑得都能说成白的,时日一长,指不定又成自己的责任了。
李氏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到刘延宁的话,也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行,东西给我便是。”
刘延宁起身:“在屋里,孩儿先回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