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拓跋浑茫然着。他迟钝的脑子让他想不起这个温柔的女声是属于谁的声音。
那说话的人似是叹息了一声。一双温暖的手捧起拓跋浑的脸轻揉两下,为他擦去脸上的污渍,末了又送了一碗东西到拓跋浑的嘴边,将某种带着香甜气味的甜水送入他的口中。
人的身体总是比精神更有求生欲。香甜的滋味一旦在口中扩散拓跋浑的喉头就自己滚动了起来。他狂饮了两口,顿时被呛了一下。
鼻腔里与喉咙里同时刺痛,拓跋浑总算睁开了眼睛。而他一旦看清了面前人,就一把掀掉了她手上的陶碗。
“无香子……!?”
“你、你怎么会……!咳咳——”
拓跋浑咳得肺都要出来了,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靠着墙壁站起来去俯视面前的女人,对她摆出凶狠恶劣的表情,对她吼:“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假好心!!”然后赶走她。可他不过是咳了这么一下就手脚无力,头痛耳鸣。
“是我错了。”
抱住拓跋浑,叶棠温声在拓跋浑的耳边道。
被叶棠吹拂进自己耳朵里的气息搞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拓跋浑难受得仰起下巴,试图离叶棠远一点,却发觉叶棠的手竟然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游走。
“!?!?”
“你、你、……咳!咳咳……!!”
在拓跋浑的身上只能摸到骨头的叶棠微微蹙眉:“别说话。”
她从拓跋浑身边离开的时候拓跋浑还是个精壮的大小伙子,这会儿这大小伙子不说是皮包骨头,那也是骨瘦如柴、身上没剩什么肌肉也没有什么脂肪。
拓跋焘这两年是怎么对待拓跋浑的可见一斑。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咳……!我对你、已经、咳咳、没有利用价值了……!!”
“不都让你别说话了吗?真是不听话。”
叶棠低下头来吻了拓跋浑一下。她长长的睫毛蹭过拓跋浑的脸颊。
这一吻很轻很轻,消失得也很快很快。可就是那一点点的温度、一点点的柔软让拓跋浑强烈又鲜明地感觉到了自己还在活着,自己看到的不是死前所产生的幻觉。
“————!!”
涨红了脸说不出话,青年连抵抗都忘记了。他带着做梦般的表情瞪着眼睛,像是要在叶棠的脸上看出个洞来方能辨别眼前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叶棠。
“哦,还挺有效的。”
轻轻的调侃声里镣铐与锁链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始终被拓跋浑盯着瞧的叶棠干脆又吻了拓跋浑一下。
拓跋浑有种魂飞魄散的惊悚感。
不过感谢这种惊悚感,炸毛的拓跋浑稍微找回了点儿人样,不再像叶棠刚来时那般死气沉沉,好似只是一具还没完全咽气儿的尸体。
“把他带出去吧。”
叶棠起身吩咐,这是拓跋浑才发觉牢室外头还站着个哀怨的贺兰景。
曾经的上司与下属再照面,身份早已完全不同。拓跋浑不过是个被拓跋焘俘虏的阶下囚,贺兰景却已是袁的大将军。
两年前,得知拓跋焘抓了拓跋浑之后,叶棠就打算从拓跋焘的手里赎回拓跋浑。奈何拓跋焘不愿意——在发觉袁的最高指导者不仅仅是木兰、还有叶棠之后,只要能和叶棠对着干,能让叶棠过得不如意,拓跋焘就能舒心一点儿。
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粮草布料,叶棠都愿意拿来交换拓跋浑。可拓跋焘不乐意。他要不是对叶棠派去的使者说自己要花木兰、赫连珠的人头,就是说让叶棠拿赫连珠生下的女儿来换。
拓跋焘不吃软的,叶棠就只能塞他硬的了。
用两年的时间将袁的版图扩大到平城的面前,叶棠今日亲自率军而出,终是攻破了平城的大门。
第191章 花木兰的阿娘51
再是哀怨贺兰景也不会与这个时候的拓跋浑争风吃醋。他默不作声地将拓跋浑打横抱起,跟在叶棠的身后走出了黑暗又充满腌臜味道的囚室。
外头已经是夏天了,刺眼的阳光使得拓跋浑一时失明。当阳光的热度照在他身上,他晕眩着冒了几滴汗。
外头的万忸于惇一看见拓跋浑的脸就惊喜地走了上来,然而当他靠得更近,他脸上的喜色也逐渐转变为了悲伤、自责与隐忍。
贺赖野拍了拍眼圈一红、喉头滚动的木兰,木兰没与贺赖野搭话,只是重新直起腰杆,押好了手底下的拓跋焘。
天光之下,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拓跋浑已经没了双腿。他左手齐腕而断,右手只存着一截上臂。
是的,拓跋浑轻得惊人不仅仅是因为他骨瘦如柴,更是因为他被拓跋焘砍去了双手双腿。
贺兰景甚至没办法将他背出来,只能这样打横抱着他。
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的拓跋浑有些抗拒,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只是动弹两下又没了力气,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软成一团。
叶棠带着拓跋浑走过被押的拓跋焘面前,她忽然停步。
“可汗,”
叶棠这声尊称叫得拓跋焘一阵冷笑,叶棠却半分不在意拓跋焘的反应。
她用一贯平稳到能安抚人心的声音温和道:“您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可惜了。若你身为男子,这天下本应有你一半。’今日我亦回您一句——”
“便是我身为女子,只要我想,这天下也能尽归我所有。”
叶棠的神情中并无半分跋扈、猖狂或是嚣张,就是她口中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