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皇后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细长的桶状吊坠。吊坠从中一拧,立刻分成了两段。一段是一个印章,另一段则可以打开露出其中的锯齿,看来是一把钥匙。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愿望。”
把印章与钥匙重新还原为吊坠,安托瓦内特将愿望还有未来托付到叶棠的手上。
叶棠握紧手中的信物。她在安托瓦内特的面前立正,行礼。随后抱着镶有金边的三角帽离开。
待叶棠走到寝宫之外,莫扎特立刻迎了上来。他看到叶棠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皱眉问:“殿下人呢?”
叶棠没有回答莫扎特的问题。
她很清楚自己如果张嘴,那么莫扎特听到的内容一定不是他想得知的内容。
——安托瓦内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的意志之坚定,连叶棠都不能动摇。
“梅!”
见叶棠不回答自己,莫扎特便想往寝宫里走。然而寝宫的门口被弗朗茨亲自带人把守着。别说莫扎特无法进入,就是叶棠想折返也会被弗朗茨拦住。
通过尚未修建完毕的苏维斯庄园,叶棠顺利地离开了凡尔赛宫。
在叶棠离开之后,安托瓦内特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慢慢化妆。横竖她都得等着反皇派冲入凡尔赛宫,并将她俘虏。
“殿下,”
当弗朗茨来到安托瓦内特的跟下单膝跪下,安托瓦内特也知道凡尔赛宫被攻破了。
她安详地笑着从椅子上站起,向弗朗茨道:“你愿意送我最后一程吗?”
望着自己的膝盖,弗朗茨的眼睛通红。他喉头滚动着哽咽了一下:“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随后弗朗茨站起,从随行者的手中拿过了手铐。
——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如果安托瓦内特想保全弗朗茨,如果弗朗茨想保全他麾下的卫兵们。那么只有弗朗茨亲自带着“罪人”安托瓦内特前去迎接攻入凡尔赛宫的革命党,弗朗茨与他的属下们才有机会活命。
铁制的手铐不仅沉重,更是丑陋。当这双手铐被弗朗茨亲自戴到安托瓦内特的手腕之上,弗朗茨的眼泪也打湿了安托瓦内特的手套。
安托瓦内特像是没有注意到弗朗茨的失态。她笑着问:“弗朗茨,今天的我,美吗?”
刚嫁到法兰西的那两年,安托瓦内特也总是问身边的人同样的问题。那时的她总是特别害怕,害怕自己这个奥地利公主给奥地利丢了脸,也害怕过于年轻的自己被认为没有作为皇太子妃的资格。
唯有美丽是她的武器。她的美丽也是她身上唯一的战甲。
弗朗茨再次跪下,他亲吻安托瓦内特的手背:“殿下,您的美就像是永恒的光芒。它照亮了我的心,照亮了这凡尔赛宫里的每一个人,也照亮了法兰西。”
“谢谢!”
开朗又坦诚地接受了人生最后的奉承,安托瓦内特被卫兵们架了起来。在她被卫兵们带走之后,她的侍女们纷纷萎顿于地,哀声恸哭。
……
叶棠没有回家,没有去福勒庄园,也没有到“现代女士”、“现代男士”的店里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巴黎女子学院。
巴黎女子学院早在巴士底狱遭到攻陷之前就已经大门紧闭。明面上的原因是路易十六放任哈列朗持续对学院进行言论攻击,贵族们承受不住哈列朗与他党羽所施加的压力,纷纷主动让女儿退学。
学生走得多了,学院就只能黯然关闭。
没有人能想到巴黎女子学院内其实汇聚了诸多被人认为已经离开巴黎、甚至是法兰西的人物。
作为皇后的女侍臣,叶棠也是革命党人围捕的重点对象。她与索菲娅的家几乎被人夷为平地,“现代女士”、“现代男士”则遭到洗劫。
好消息是在被洗劫之前,“现代女士”与“现代男士”就已经人去楼空,值钱的货物与现金还有珠宝统统被带走,剩下不方便挪动的大件装饰与艺术品要么价值有限,要么价值过于巨大,很难让人下定决心一炮将之炸毁。
叶棠与索菲娅的住处没有任何能够帮助革命党人找到叶棠与索菲娅的线索,白天还好好在福勒庄园里生活的福勒一家在入夜后神秘消失,革命党人再次扑空。
“索菲娅,计划不变。按计划行事。”
“是的!母亲!”
索菲娅穿着着与叶棠相同的酒红色军装。年满二十岁的她得令后飞快地跑向校舍,而校舍之中与她着装相同的女性们一见索菲娅,立刻主动围了上来。
这些女性里有平民、有贵族。有红极一时的歌唱剧演员,也有曾看歌唱剧看到哭湿了二十三条手帕的贵族千金。更有“现代女士”与“现代男士”的店员。
“执行第一计划——”
听到索菲娅的话,所有女性们都急而不乱地行动了起来。
有人到电报机前坐下并戴上耳机,有人则相约到储备室清点库存,还有人跑出校舍向着马厩而去。所有人都像是转动的齿轮,紧密地咬合在了一起。
“计划不变的意思就是殿下她……”
渥斯顿克雷福特咽了口唾沫,她不忍心说出那几个字来。
叶棠则是看向她:“是的。您明白殿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吧?《女权辩护》第二卷,请您一定要写完。”
“……到时候就算您没有写完,我也会将之发表。”
渥斯顿克雷福特含泪点头。拽着妈妈裙子的小玛丽看见妈妈的眼泪后鼻子一吸一吸,看起来也要哭了。还好安娜将她一把抱起。
“安娜……”
叶棠愕然。
早在巴黎女子学院关闭的时候叶棠就嘱咐安娜与她的丈夫拉瓦锡一起离开法兰西,到他们其他国家的学者朋友们那里暂避风头。随后叶棠就去了凡尔赛宫,直至今天才离开。
她没料到安娜并未离开,倒是换上了酒红色的军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