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公布希流斯十四世的真实死因,不光皇室面上蒙羞,希流斯十四世无法作为国王被送入皇陵之中,没能劝谏希流斯十四世的贵族们也会成为民众眼中十成十的废物。
最重要的是,在帝福尼公爵已死的当下,没有贵族会再恨边境伯家恨到希望人举家死光。边境伯要是被处死,边境伯家也很难再忠于皇室、忠于丹马克。而贵族里可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去当这倒霉催的边境伯,接手边境上的烂摊子。
不幸中的万幸是,仪式的当天,普通民众只被允许在远处观礼。原因不用说,当然是怕死的希流斯十四世还记得被“平民”扔进皇宫里的爆炸瓶。
这直接导致只有贵族与神职者们清晰地看到、听到了仪式上发生的一切。普通民众只在迎接公主的马车驶入城内时看到了一下马车。
希流斯十四世的死因一改,皇室不用担心面上无光,希流斯十四世的死也不再是什么不名誉的事情,反而他的“爱女心切”会被大书特书。
天灾人祸、突发疾病这种事情是不可控的,民众不会因此对皇室、对贵族产生恶感。哪怕有人跳出来说希流斯十四世是遭了神罚,那也没什么所谓。
横竖整个宫廷上下,并没有人打算为希流斯十四世正名——是的,希流斯十四世的宠臣们竟没有一个是真的爱戴他、支持他。这些贵族只是为了利益才去跪舔希流斯十四世,如今天一变,这些人忙不迭地向玛格丽特表现自己的“忠诚”,根本不记得自己在玛格丽特只是一个受气公主的时候是怎样排挤她的。
本来还有人打算撺掇希流斯十四世那两个儿子去给他们的父亲报仇,好除掉心有丘壑的玛格丽特,扶小皇子上位,架空皇室权威,强化贵族特权。
谁想希流斯十四世那两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
大皇子可能是被吓出了心理问题,现在一着急、一紧张、一生气……总之就是情绪一起伏就当场尿裤子,尿完裤子就开始嚎啕大哭,打滚撒泼。
小皇子与哥哥完全相反。他变得呆滞、沉默,没天都是一脸放空的发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皇后心疼儿子们,却也无计可施。
两位皇子从小过得太平顺了。而他们的父亲希流斯十四世在他们的眼前总是扮演着“神”的形象。
他说要有光,整个皇宫就能点上几万只蜡烛,让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
他说要有雨,皇宫里的仆人们就会打来一桶桶的井水,利用牛肠羊肠,在花园里人工降雨。
皇子们不喜欢哪个仆人,他们的父王就可以命令当着皇子的面打死、吊死、勒死这些让皇子们不快的仆人。
皇子们对父王敬畏若神,而那神就在他们的面前陨落。
于是皇子们知道了:原来就算是一国之主,也不过就是个凡人。能玩弄他人生命的国王,到头来也会被人一剑砍下脑袋。
皇子们的世界观崩溃了。
玛格丽特并没有故意欺辱弟弟们以报过去被差别对待的仇。也没有折磨自己的母后,让她知道她的冷漠与不关心曾经让她生活得有多么痛苦。
在玛格丽特看来,她的母后与她的弟弟们都不过是路边的几块小石头。她可以去踢走石头,可以狠狠地踩拧石头,可那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倒不如抓紧时间,赶紧往前走。
丹马克这个国家已经在原地停留太久了。再不向前,这个国家会被整个世界落在身后。
所以她必须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以女王特权提议任命叶棠为枢机主教,玛格丽特对贵族们说的是她在以这种方式封教会的口。
贵族们不能说完全没有意见,但令人意外的是,地方贵族都认为玛格丽特的这项决定非常巧妙,并纷纷表示支持。
且不谈地方贵族与西莱特利斯的关系如何。伊莲·瓦伦丁圣名远播,并且从不抗拒与贵族们接触。她圆融,又很懂得语言的艺术。任何事情经她之口,立刻都会变得有理有据起来。
在加拉赫死后,伊扎克·伊诺克斯一派就如同出笼野狗。贵族们本就担心伊扎克·伊诺克斯会把教会变得彻底反贵族、反皇室,希流斯十四世一死,皇室立马像是被抽掉了最硬的那根骨头,贵族们都很担心教会趁势压倒皇权与贵族阶级。
让亲贵族的伊莲·瓦伦丁成为枢机主教,无疑可以牵制住伊扎克·伊诺克斯一派。这样就算神权暂时压倒皇权,贵族的利益依旧能得到部分保障。
第419章 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养母 48
“我以枢机主教的名义,赦免你的罪行。”
打开装有圣水的玻璃瓶,以顺时针的方向将透明的圣水浇在边境伯的头上,叶棠对戴着手铐脚镣、跪在自己面前的理查兹道:“边境伯理查兹·巴里特,你在边境上救人无数,因此今日你能得此豁免。”
“不过请不要忘记,即便得到了赦免,你的罪也不会因此消失。你被允许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原因,便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还需要你的庇护。”
“若是有一天,你不再为民众而战,不再为庇护民众而生,我将亲自夺走你生的权利。你明白了吗?”
“是的,枢机主教阁下。”
伏在地面上亲吻过叶棠的脚背,理查兹很快被人扶起,解开了身上的手铐与脚镣。
杀死希流斯十四世与帝福尼公爵之后,理查兹束手就擒,并未作出任何的抵抗。
玛格丽特下令将理查兹收监,其后以监视、审问理查兹是否有共犯为名,向关押理查兹的监狱派出了二十名骑士轮流对理查兹进行看守。同时,玛格丽特还向首都教会申请援助,希望能借助教会手里的药物查清楚理查兹突然暴起杀人是否是因魔鬼附体。
首都教会欣然同意帮助玛格丽特,每天都有神职者带着药物到监狱里与骑士们一起“监视”、“审问”理查兹。
纵使帝福尼公爵家恨不得立马就把理查兹千刀万剐,在如此严密的看守态势之下,也没人能动理查兹分毫。倒是被人买通,试图给理查兹下毒的狱守像马铃薯一样,被人抓到第一个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最终一串人被连根拔起。
与中央贵族们想象的不同,玛格丽特的继位异常顺利。教会方面非但没有为难玛格丽特,还很快就派出了梅薇思为玛格丽特进行加冕仪式。
仪式过后玛格丽特的提案正式生效,叶棠晋升为枢机主教。与此同时,中央贵族迎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清缴。
——帝福尼公爵家试图杀害边境伯,继而买通狱守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那些狱守不光招了这一件事情,还把陈谷子烂芝麻的老黄历全都翻了出来。
发生在监狱里的陷害与谋杀被一桩桩、一件件地揭开。过去陷害过对家,谋杀过忠良的贵族们被女王下令清算,而圣母般的枢机主教则在一旁请求女王饶过部分贵族家里无辜或是年幼的亲眷。
一时间中央贵族人心惶惶,地方贵族们则是拍手叫好。
在此情况之下,无人再去追问女王打算如何处置边境伯。又因为希流斯十四世的真实死因被埋葬在了黑暗里,表面上他的死与边境伯毫不相干。就算叶棠赦免了理查兹,也不会有贵族敢公然站出来质疑叶棠为什么能赦免弑君之人。
“感谢您、阁下。我从未想过我不仅能保住我的家人、我的妻子与孩子们,我自己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起身的理查兹感慨道。
在监狱里养了大半年,他在边境上患上的咳嗽的老毛病完全治好了,也不总是喉咙干痛痒涩、动不动就想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