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睡榻。”谢云殊善解人意道,“叫珊瑚再拿一床被子过来就行。”
景曦早就理直气壮地躺在了床上,占据了一半床。一听谢云殊主动提出睡榻,顿时在心里有点羞愧地自我反思了一下,道:“不必,那张榻很窄,睡起来不舒服。”
“没什么。”谢云殊道,“睡一夜罢了。”
早就认真观察过房间的景曦对他摇摇头:“可是那张榻就在窗下,夜里风凉,小心得了风寒。”
她倒不介意和谢云殊共同睡一晚,反正她睡相很好,又睡床里边,谢云殊总不能把她从床上挤下去。
“你过来吧。”景曦真诚道,“得了风寒会传给其他人,到时候你就只能留在客栈养病了!”
谢云殊:!
他果断放弃了睡榻的想法,回来和景曦分享一张床。
十七年来,谢云殊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哪怕名义上景曦是他的妻子,谢云殊都十分担心自己不慎冒犯对方。好在谢云殊睡相一向很好,他平躺在床榻外侧,一动不动,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手臂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谢云殊顿时惊醒。
他往旁边一看,景曦卷着她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墙边睡到了谢云殊身侧,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谢云殊往外挪了挪。
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景曦发现身边已经空了,谢云殊睡在榻上。
她满脸疑惑,往下看了看,自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床铺整齐丝毫不显凌乱,说明自己睡相应该不差。
“你怎么跑到榻上去了?”洗漱之后,景曦随口问。
谢云殊沉默片刻,道:“我担心自己入眠之后不慎冒犯公主,索性去榻上休息。”
景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看来睡相不太好的应该是谢云殊!
她坐在镜前,开始修饰面容。
身后不远处,谢云殊眼神复杂地看了景曦一眼。
昨天夜里谢云殊眼睁睁看着景曦从墙边一点点蚕食过来,差点把谢云殊从床上挤下来。
为此,谢云殊不得不抱着被子去榻上睡,还时不时惊醒去看景曦一眼,生怕晋阳公主睡着睡着从床上摔下来。
不过神奇的是,把谢云殊挤走之后,景曦又从外往内慢慢挪进去,挪到最里面,再慢慢挪出来。从始至终睡姿安静笔直,连裹着的被子都丝毫不乱。周而复始,仿佛在睡梦中也一定要占据整张床。
晋阳公主睡着之后哪怕从床的最里面挪到最外,睡姿和裹着的被子都丝毫不乱。
怪不得她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睡相很好。
睡相确实很好,就是需要一张足够大的床!
第48章 水灾 ·
前一天夜里, 谢云殊上半夜躺在景曦身侧,每当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被缓慢移动到他身边的景曦惊醒;而后半夜谢云殊搬着被子躺到榻上之后, 每隔数刻钟就要不放心地爬起身,去看看晋阳公主有没有摔到地上的危险。
因此, 用完早饭上路时, 谢云殊表现的无比困倦。他撑了片刻, 还是在疲惫之下节节败退,倚在马车车壁上睡着了。
一旁的景曦抬眼看了酣眠的谢云殊一眼,从小榻上拿起一件镶白毛的披风, 轻轻披在了谢云殊身上。
景曦并不是迟钝的人。她只要一回想早上起来时自己拥着被子躺在床外侧,再一看谢云殊困倦至此,就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手掀开车帘,示意坐在外面的承影不要再嗑瓜子嗑出‘咔嚓咔擦’的噪音。然后收回手,朝睡着的谢云殊投去一个心虚且不好意思的眼神。
不出一个时辰,马车就驶进了宝陵乡。周主簿指出了刘氏庄子所在之处,道:“田庄那边就是田地所在,然后再往那边——”他指出一个方向,“那里是附近乡民居住的地方, 少爷是想先去田里看看,还是先去乡民住所那里看看?”
景曦原本的打算是到乡里找几个乡民打听一下收成如何, 种的粮食卖到哪里——毕竟她一开始动念到凤鸣县来看,为的是晋阳城中小粮店里稀缺的黍。
但昨日随周主簿去打听地价之后,景曦就改变了主意。
周主簿并没有只问地价,他同样打听了黍的价格、销往途径。然而私下交易的物品多是稀缺的、珍贵的、亟需的, 对于主要种植黍的凤鸣县来说,黍根本不值得被摆到私下交易场里去。
想要多问, 又怕打草惊蛇。周主簿最终没敢多番追问。他原本以为晋阳公主会责备,然而景曦却肯定了他的做法。
这处私下交易场和凤鸣县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很可能它背后的靠山本来就是凤鸣县衙中的人。景曦不把区区一个凤鸣县衙看在眼里,但既然现在微服简行,也没有必要平白为自己增添困难。
——只要把该看的看在眼里,回晋阳之后,自然可以轻松处置,现在多生事端,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先去田里看看。”景曦道。
田地不会骗人,她只有亲眼看过之后,才能更好地做出判断。
往田边走的方向,路明显变得狭窄崎岖起来。虽然不至于三步一坑五步一沟,但碎石和不算平坦的路面,显然不太利于马车通行。
马车的颠簸中,谢云殊终于清醒过来。
“快到了吗?”谢云殊问。
他袍袖间有冰雪般清冽的香气,哪怕刚刚醒转,声音也清润动人。
景曦颔首:“没错,我们现在先去田里看看。”
谢云殊哦了一声,终于像是完全清醒过来,揭开车帘往外看去:“这时候田里有庄稼吗?”
“现在应该快到种麦的时候了?”景曦也拿不大准,没做成食物的五谷摆在她面前,她一时半会都分不清,“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