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闻言郑重地对老太君行了一礼,出口的话却是拒绝之词,“多谢老太君费心,只是父亲……”子不言父之过,是以他只是隐晦提了提徐晋,“老太君还是不要牵涉其中为好。”
老太君道:“且不说我与你祖父祖母的交情,只论你当年对囡囡的救命之恩,阮府上下还欠你一个人情,此番你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徐晋糊涂是一回事,徐朗如此心性,若从此泯然与众,实在可惜。
自进屋到现在,徐朗从未看过阮蓁一眼,目下他终于忍不住抬眸看向站在老太君身侧的少女。她正巧噙着盈盈笑意与徐老夫人说话,眉目灵动,两靥生辉,整个人好似发着光,让人一刻也不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到此刻,他终于露出一抹苦涩笑意,垂眸接受了老太君的好意,“有劳老太君……”
半个多时辰后,阮蓁扶着老太君出了院子,一打眼就看到了巷子口的刘凝。
前天夜里那一场雨下的透彻,天气到如今还未彻底放晴,晦暗阴沉,风从巷尾刮到巷口,她的白绫裙在风中猎猎摆动。不过两日没见,她瘦了许多,面色苍白憔悴,站在风里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痴痴地看着小院。
阮蓁脚下微滞,让双碧扶着老太君上了马车,自己则提步朝她走去。
阮蓁本想不通刘凝好端端的为何会和齐王掺和到了一起,后来却从阮泽口中得知缘由。原来当年睿王妃根本不是皇室对外宣称的病逝,她是在小女儿的满月宴上被醉酒的卢阳伯嫡次子霍鸿志调戏,受不了屈辱自尽身亡。而当时初初满了四岁的刘凝便睡在内室的碧纱橱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亲拔下金簪杀了霍鸿志,又将簪子插进了脖颈。而她娘,临死前还笑着叮嘱她,忘了这件事……
睿亲王率人赶到的时候,刘凝躺在碧纱橱里闭着眼好似睡得无知无觉,他便以为她不知道,骗她睿王妃是病逝。而刘凝,便将这件事藏在心底,一日比一日地恨卢阳伯府众人,后来连带着也恨上了霍皇后所出的太子。
见了阮蓁,刘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性子使然,她丁点不愿旁人看自己的笑话,便强撑着一副强势的模样问阮蓁:“你来这里干什么?”
阮蓁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道:“我陪着祖母来探望徐老夫人,你呢?”
有睿亲王求情,陛下并未拿刘凝问罪,只是寻了个不痛不痒的由头削了她的郡主封号,是以阮蓁不能再如往日一般叫她文安郡主,可让她叫她阿凝姐姐她也是不愿意的,干脆省了称呼。
刘凝揪了揪衣摆,没有说话。
从昨日起她来了数次,可徐朗从未让她进过门,他说他如今是戴罪之身,他们的婚约自然就做不得数了,让她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可他是知道的,她只想嫁给他呀……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阮蓁,急切道:“你帮我求求老太君,让她在陛下面前给徐朗求情好不好?错的是他爹爹,不是他啊!他还有满腔抱负没有实现,怎么能就这样被剥夺了功名……”
她求过爹爹了,可爹爹说她的事已是陛下开恩,若此时再凑上去必定讨不了什么好。她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这件事不必她说老太君也会去做。但是阮蓁却不打算跟她说实话,她看着她,问道:“徐朗哥哥如今已不是昔日的国公府少爷,甚至连功名都要没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你大可以让睿亲王来退婚,为何还要帮他?”
她话音刚落,刘凝便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会退婚,我死也不会退婚!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我……”
“好。”没等她话说完,阮蓁出声打断她,背着手两靥含笑对她道:“阿凝姐姐记住你说的话。”
言讫,她没再同刘凝说话,旋身上了马车。
老太君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让车夫调转马车进了宫,阮蓁自然也跟着去了。
成帝驾崩,最难过的当属常乐公主,当日她大哭一场后,回到永安宫就把自己关进了锦元殿里任谁劝都不肯出来,也不肯说一句话。
阮蓁到的时候珊瑚和琉璃正贴着殿门焦急如焚地劝她出来吃饭,但如论她们怎么苦口婆心地劝,殿里的人始终不发一言。
见了阮蓁,珊瑚和琉璃仿若溺水的人见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们忙迎上来跟阮蓁说了情形。阮蓁这才知道常乐公主已经接连两日没有吃过饭了。若今日阮蓁没来,她们便要去将此事禀告陛下,即便是用硬闯的也要闯入殿里硬逼着常乐公主吃饭。
听她们说完,阮蓁眉头紧蹙,牵着裙摆迈上石阶,敲了敲槅扇,扬声叫里面的人,“思若,是我……”
殿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珊瑚和琉璃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她们拍着门板哽咽着朝里喊:“殿下,殿下开开门,阮五姑娘来了,你不愿见奴婢们,也要见见她啊……殿下开开门好不好?”
阮蓁也不停地跟她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阮蓁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才听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殿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借着不算明亮的天光,阮蓁隐约看到门后站着一个人,她没有让琉璃和珊瑚进来,自己提步迈过门槛,顺手关上了殿门。
最后一缕光线被挡在门外,阮蓁往前走了一步,放轻声音叫她:“思若……”
她话音刚落,便觉身上一沉,常乐公主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先是低低的啜泣,而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一遍遍地说:“阮蓁,父皇走了,我没有父皇了……”
这世上最疼她最爱她的男人自此离她而去,她们之间隔的不是山水,而是永不能跨越的生死阴阳。
阮蓁任她抱着,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轻拍着她的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陪着她,让她将心里的伤心难过尽数哭出来。
常乐公主这一哭便是一个多时辰,到后来,她已经没了力气,一边流眼泪一边打嗝。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阮蓁挽着她进了内殿,让她穿上绣鞋,又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脸,这才扬声命人进来。
当夜阮蓁没有出宫,而是宿在了永安宫的偏殿——新帝命她在宫中住上几日,多陪一陪常乐公主。
沐浴过后,阮蓁坐在铜镜前让双碧给自己擦干头发,殿里的帘子忽然无风自动,阮蓁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向铜镜时便透过铜镜看到了坐在她身后榉木朱漆圆桌旁的霍成。
双碧显然也看到了,她手上动作一顿,转身瞠目结舌地看着霍成,好半晌才艰难开口,“大、大将军,虽然你与我家姑娘已有婚约在身,可也不能……这样大喇喇地进我家姑娘的内室,若让旁人看到了,对我家姑娘名声不好。”
霍成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不是大喇喇,本将从后窗进来,不会有人知道。”
双碧一噎,深觉能把翻窗这事儿说的如此坦荡的除了面前这位,再没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能粗长成功_(:3ゝ∠)_
这样愿望放到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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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嗯,有的妹子说感觉快完结了→_→
其实还没有,大纲都是定好的,该交代的我都会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