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的无动于衷让赵老师的责骂全都落空,在赵老师看来,成了挑衅。
赵老师去储物柜里翻出手机,打电话给魏春生,说这里有个学生不服管教。
魏春生问是谁。
“嘉南。”
“她啊。”
魏春生带着感慨说:“以前我夫人还挺喜欢这个学生的,可惜不成器……这样吧,我现在要去外地出差,等回来了,我再来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魏春生没具体说。
赵老师得了这句话,顿感有人撑腰,听魏春生的语气便知他也不喜欢这个学生,挂了电话之后,气消了大半,把嘉南晾在一边,不再管她。
随带附和了一句魏春生的话,对嘉南说:“柳曦月看错你了,你不成器。”
—
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反应,让嘉南觉得这一天格外难熬。
下午上完课,她看着天色逐渐昏暗,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靠着墙壁休息。
苏蔷走过来问:“今晚有空没有?我男朋友烧烤店开张,去捧个场呀,免费吃,大家都去。”
不远处,其他女孩听闻之后笑着打趣苏蔷:“到底是你哪个男朋友?新交的还是之前那个?姓刘的还是姓胡的?”
苏蔷转头瞪了她们一眼,“我现在可就一个男朋友啊,见了面你们可都给我把嘴巴关严实点儿,别瞎说啊。”
众人嘻嘻哈哈,做了个闭嘴拉拉链的动作。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在控制饮食,即便去了,也不敢敞开肚皮大吃特吃,对八卦和苏蔷的新恋情更感兴趣,过去玩一玩,全当放松。
嘉南身体不舒服,打算推掉:“我约了朋友见面,去不了。”
苏蔷不信,“不会在骗我吧?也太不给面子了。”
“真的。”嘉南说。
她不去,苏蔷也没再邀请,两人的关系止步于此。
苏蔷朝嘉南挥了下手,招呼着一群人走了。
—
嘉南确实约了人见面。
她在文化宫的公交站附近徘徊,过了十来分钟,等来辆出租车,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穿着米色的半身裙和羊羔绒短外套,靴子里露出来的小腿部分像两截细长竹竿,拿钱包的手又长又细,仿佛白骨上用胶水粘了层薄薄的皮肉。
她朝嘉南一笑,喊道:“小南瓜。”
毛莉比嘉南大五岁,喜欢喊她小南瓜。她们两人去年才认识,算是病友。
前后三次,嘉南去医院复诊时,毛莉的名字排在她前面。
毛莉留意到嘉南,觉得是缘分,主动打招呼,想和嘉南认识。她还把嘉南拉近了一个交流群。
群成员77人,全是饮食障碍患者,有人厌食,有人暴食,都是在苦海中挣扎的人。
毛莉患病时间比嘉南久,症状也更加严重。
她曾经痊愈过,后来又经历了复发,因各脏器衰竭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好在最后挺过来了。
嘉南有一段时间没碰到过毛莉,见她偶尔在病友群里分享自己的生活小趣事,误以为她过得不错。
等见了面,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路上堵车,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毛莉亲近地揽着嘉南的肩膀。
嘉南摇摇头,“刚下课一会儿。”
“我们随便走走吧,散散步。”毛莉说。
“好。”嘉南背着书包走在她旁边,像小孩跟着大人。
毛莉读大学时开始做兼职模特,身高接近一米八,宽肩,天生的衣架子。走在嘉南旁边,比她高一截。
体重却跟她一样轻。
嘉南知道毛莉曾有过抑郁发作的经历,对相关药物的副作用肯定比她更了解,虽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但如果听听她的经验,可以让嘉南不至于那么心慌。
但现在嘉南感觉毛莉的状态并不好。那些话压了下去,问不出口,怕揭毛莉的伤疤。
两人往前走了段路,傍晚高峰期,主干道上的车牵成了线。天色逐渐暗沉,月亮在云层下显露,几颗遥远的星子若隐若现。
“小南瓜,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毛莉的手臂变换了一个姿势,从揽着她,改为牵着她。
她们的掌心同样单薄,骨节突出,握在一起,像枯树枝。
嘉南难过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嘴角弯了弯,说:“还不错。”
她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