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了么?”丽妃淡淡道,“从前是我待他们太宽容了。”
“公主她若真不想嫁那贺三郎……”
“这可由不得她,不嫁也得嫁。她若是有气性,花轿里抹了脖子可得给我嫁过去,生是贺家的人,死也是贺家的鬼。”丽妃伸手将榻边的狮子猫抱在怀中,边轻柔地抚摸着,边幽幽叹道,“我生她一场养她一场,她总得有些价值才是。”
***
日头西斜,天空从瓦蓝变成灰蓝,霞光弥漫,屋脊上的鸱吻镀上一层质感的暗金色。
谢伯缙回府时,顺带去云海楼买了桂花糕和芙蓉饼,不曾想才走进门,管家就来禀报,“云姑娘用过早膳,就带着银兰去端王府给王妃请安了。”
谢伯缙看了眼天色,“还没回来?”
管家俯身称是。
谢伯缙将那糕点往桌上一放,理了理宽大的袍服,“嗯,我去接她回来。”
管家忙补充道,“将军莫急,半个时辰前云姑娘身边的银兰回来了一趟,说是庆宁郡主今日正好回娘家了,她许久没见到云姑娘,便留着云姑娘在王府住一晚,云姑娘应下了,特地吩咐她回来拿些换洗的衣裳,今日在往王府住下,明日再回来。”
谢伯缙整理袍袖的动作一顿,“在王府住一晚?”
管家应道,“是啊,云姑娘还特地叫银兰带话给将军,说再过不久就要回陇西,与两位郡主闲话相伴的机会也不多了,叫将军您别担心,她夜里住在庆宁郡主院里,明日用过午膳就回来。”
云黛和庆宁本就相处得不错,出了嫁的女儿又难得回娘家,这次俩人碰上,庆宁叫云黛留宿倒也合情理。
“我知道了。”
谢伯缙也不想拘着她,难得她找到投缘的姊妹玩,就随她去。与庆宁在一块,他还是放心的。
只是——
视线在桌案那两样仔细包装的糕点上停了一停。他心想,就是可惜这糕点了。
月升日落,转过天去。
谢伯缙记着云黛用过午膳便会回府,便辞了同僚邀约,打马回府,路上又买了一份桂花糕和芙蓉饼。
然而到了府上,一问起云黛,管家愣怔片刻,答道,“云姑娘还没回来,估摸着要晚些吧?”
谢伯缙下颌线条微微紧绷,虽没出声,明眼人却看得出他有些不虞。
谭信见自家主子走路的步子都慢了下来,忍不住咋舌,心道,不就一日一夜没见着么,至于这么惦记吗?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提着糕点到了澹怀院,脚步稍停,他又转了个方向,直接往月德院而去。
姑娘不在院里,琥珀也闲下来,坐在廊下跟小丫鬟们学长安时兴的络子花样,冷不丁见到面无表情的世子爷走进来,院里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行礼,“世子爷万福。”
谢伯缙淡淡应了声,目不斜视径直往里屋走去。
琥珀忐忑地去问谭信,“世子爷怎么过来了?”
谭信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在这等云姑娘回来吧?这云姑娘也是的,昨儿不是说了午后就回来么,怎么还没回。”
琥珀望了眼还明晃晃挂在天边的大太阳,嘴角微抽,“午后可长着呢,是世子爷太心急了。”
说着也不与谭信废话,忙张罗小丫鬟端茶递水。
谢伯缙就坐在云黛寻常坐的榻边喝茶,丫鬟们都乖觉退下,屋内只留他一人。
手执雨过天青色瓷盏,杯盖轻揭,那带着清雅兰花香的茶雾扑面而来,这茶是云黛爱喝的,小姑娘家爱吃甜食,喝的茶也是清香透着淡淡的甜味的。而他惯喝苦涩的浓茶,煮得酽酽的,一口下去,苦味在舌尖弥漫,继而才品出股醇厚的回甘滋味。
喝过半盏茶,他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小书房的布局,处处可见少女雅趣,譬如那美人瓠里的一支丝绢制成的粉白荷花,又譬如案几上随意放着的一柄轻罗绣猫戏蝶红木雕花团扇……
窗明几净,香炉里并未燃香,却自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清甜香味。
在她的屋里等着,倒叫人愈发想起她。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到她人,总有种说难以言喻的不安。
再细细一想,他忍不住哂笑,或许真叫她把心给夺去了。
闲坐了小半个时辰,谢伯缙也不再等,亲自去接人回来。
***
小郡王今日在府中,听说谢伯缙来了,连忙出门相迎。
两厢寒暄两句,小郡王问道,“表兄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谢伯缙边往府内走边道,“今日难得闲暇,前来给姑母请安,顺道接云黛回府。”
前阵子那些传言小郡王也是知晓的,不过在他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又不是亲兄妹,况且云黛生得那般貌美,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家表兄看上她也正常。
只是听到谢伯缙这话,小郡王还是皱起了眉,“表兄莫不是弄错了?云表妹昨日傍晚就回府了。”
谢伯缙神色一凛,“她昨日回府了?不是说庆宁回了王府,特地留了她在府上住一晚?”
“庆宁昨日是回来了,不过今早用过早膳也回英国公府了。但云表妹昨日的确是回去了的,不然夜里一道用晚膳时,我母亲一定会叫她入席的。”
眼见着眼前的男人面罩寒霜,小郡王连忙道,“恒之表兄先别急,我先派人去门房和嘉宁那里问问,没准是有什么误会。”
说着,他赶紧招呼长随过来。
等他吩咐完,只见一婆子从后院急颠颠地走过来,险些没与那长随撞上,双方哎哟惊呼了一声,又连忙避开。
那长随认出婆子是端王妃的亲信,赶紧拱手赔罪。
婆子也不计较,只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长随道,“小郡王派我去前头打听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