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渟的眸光带上了些许的忐忑,晏睢看看他被孟渟握住的手,又抬起眸光对上孟渟的视线,他的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孟渟的被子,“没关系,你想牵就牵着吧。”
他能理解孟渟刚刚醒来,对周围一切的害怕和不安,他是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对他有这种依赖在情理之中。
晏睢能够理解,但同时不能否认的是,他为孟渟对他的依赖,有一种相当反常的高兴。
晏睢没有再多说话,孟渟的眸光也始终专注在晏睢身上,直到他看累了,再重新睡去。
萧家父子赶过来的时候,孟渟依旧在睡觉,他们追着医生问了许久,才确定了这个难得有的好消息,可这样一来,将孟渟转回北城,就不大合适了,这边的医生明显对孟渟的情况更清楚,这边更有利于孟渟的康复。
但随后几天,他们发现有一点比较难办,孟渟只在听到晏睢声音的时候,才醒来,其他时候就和他以前沉睡时是一样的,而且他就算醒了,也不看晏睢之外的任何人,甚至晏睢一走,孟渟的眼睛立刻就闭上了。
他对于周围一切依旧不安得很,只有晏睢在,他才能觉得安全,才敢睁开眼睛,所以孟渟能否康复的关键,还在晏睢身上,萧家父子从医生那里得知之后,好是计议了两天,才去和晏睢说。
晏睢多有本事,多忙碌的一个大家族家主啊,他能看在两家合作的情谊,这些年经常来看孟渟,已经算难得了,眼下还要让他继续来照顾孟渟,萧挥民都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出乎意料,晏睢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原本他就是每天往疗养院跑,这下子他几乎长驻在疗养院了,再两个月,他还把人接回晏宅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复健和治疗,孟渟已经能正常入食和走动了,但从他睁眼到现在,他始终没开口说过话,就是晏睢都没办法让他开口。
因为他不开口,就是经验再丰富的脑科大夫也没法确定,之前的神经毒素对他的脑部和记忆是否还留有损害,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以前的遭遇,他不开口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这些都无法确定。
“孟渟,我先接你到我家住一段时间,好吗?”
晏睢带着孟渟散步回来,在扶他坐回病床时,这样开口问道。
孟渟闻言并未马上应了,他先伸手将晏睢的手重新握住,他才轻轻点了点头。他原本就只敢抓着晏睢一个小拇指,后来又抓了两根,三根,在半个月前他才第一次主动完全握住了晏睢的手。
得到孟渟允许之后,晏睢就让人迅速办了手续,在傍晚的时候,就带着孟渟坐上车,回到了晏宅。肖伯和王妈已经渐渐不管事了,但他们还住在晏宅里,勉强让清冷的晏宅里多些人气。
他们早就从赵兵那里听说了孟渟的事情,对于晏睢将人带回家来,他们心中略有惊讶,但也迅速调整好了心情,监督佣人们的准备。
车在晏宅前停下,晏睢先下了车,他走到右侧车门,将人牵了出来。
“不要怕,这里是我家。”
晏睢感觉着孟渟渐渐握紧他的手,他停下脚步,抬手揉揉孟渟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即便晏睢这样说了,孟渟一路还是低着头,他只看他和晏睢交握的手,他的紧张和不安显而易见。晏睢将孟渟领到佣人布置好的房间里,让赵兵放行李后出去,而他继续在房间里陪着孟渟。
他要带孟渟回晏宅来住,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渟醒来到现在始终都睡不好,这对于身体的恢复有很大的阻碍,他和医生讨论之后,觉得是孟渟从心理上就排斥类似医院这样的地方。
晏睢将医生和他意见和萧挥民说了说,就提议将孟渟接到晏宅来,家里的佣人足够,在物质条件和照顾上是不会亏待孟渟的。
萧挥民他们对孟渟比晏睢还要束手无策,他们甚至不能确定孟渟有没有发觉他们的存在。
萧家人对于晏睢的主动提议,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可晏睢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将人接回家里,绝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孟渟的遭遇,更不会是因为萧家人的托付。
晏睢先将房间的窗帘拉开,然后拉着孟渟坐在沙发上,没有了外人,孟渟的目光就继续专注在晏睢身上,他已经这样看了晏睢两个多月了,可依旧看不够,而晏睢同样适应了孟渟这样的目光。
“不用担心,我不走。”
晏睢轻轻拍拍孟渟的手,然后站起来道,“我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他说着就往浴室去,可孟渟也跟着站了起来,晏睢走过步,回头看孟渟。
孟渟对上晏睢的目光,脚步就也停住,晏睢脸上牵起似无奈又似宠溺的淡笑,他返回两步,牵住了孟渟的手。
“走,我们一起进去。”
孟渟轻轻点头,但接着他就两只手一同抓住了晏睢的左手,就怕晏睢丢下他跑了似的。
才两个多月的时间,晏睢照顾人的业务,已经从生疏变成了熟练,孟渟也从愣愣的变成主动配合起来,他仰着脸,让晏睢给他擦着,但他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看着晏睢。
“能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吗?”
晏睢轻轻擦着孟渟的脸颊,对上他的眸光,又轻语地问了一句。
无意外,孟渟依旧没有回话,晏睢没有将他的失望表现出来,他继续给孟渟擦着,他转过身换水,身后却缓缓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孟渟轻轻拥住了晏睢,他的眸光微微下沉,有些不解又有些彷徨。
晏睢一愣,随即他握住孟渟落在他腰侧的手,缓缓转过身来,孟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冲动就抱了晏睢,他脚步迟疑着要往后退去,就被晏睢轻轻拉到怀里抱住了。
“你还不想开口,我们就不说,我不着急。”
晏睢在孟渟耳边轻声说着,他语气和姿势都相当温柔,可他内心的感觉绝不仅于此。孟渟抱他,到他反身将孟渟抱到怀里,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设定好了的本能似的。
孟渟直愣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将侧脸靠向晏睢的肩头,然后又抬手回拥住晏睢,他的神态安静又宁和,他的所有反应都表示他一点儿也不排斥晏睢的拥抱。
晏睢也不确定他是抱了孟渟多久,才把人放开的,但可以确定这个时间绝对不短。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又揉揉孟渟的头发,他开口道,“我们先回房间,再去吃饭,如果你还想……抱,晚上我们再抱。”
孟渟闻言抬脸认真地看看晏睢,然后他才点了点头。
他们回到房间,晏睢让孟渟换了一身衣服,晏睢又将孟渟领到他的房间,他自己也去洗漱一番,孟渟在晏睢的房间到比在之前佣人给他准备的房间还要自在一些,他的眼睛四处看着,到处寻找晏睢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晏睢直接换了衣服出来,孟渟立刻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走到晏睢身前,抬眸看了晏睢一眼,然后又主动牵住了晏睢的手,如此,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孟渟松口气的反应太过明显,晏睢没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而孟渟看着晏睢的笑又完全失神了。
他盯着晏睢看,然后缓缓抬起另一边手,轻轻地摸了摸晏睢的嘴角,他仔细地注意着晏睢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的排斥或者不喜,他才继续抚上了晏睢的唇。
孟渟被找到之前就在调香基地待了四五年的时间,之后又再病床上躺了两年,这才休养了两个多月,他的肤色依旧呈现那种略有病态的苍白,就是他的手也是,白得似乎能看到里面涌动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