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心桥嚼着三明治,喝一口热牛奶,瞧着坐在对面的徐彦洹略显憔悴的俊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人。
不过身上的红疹倒是退差不多了,看来“隔离”效果显著。
“今晚我睡沙发吧。”俞心桥说,“你白天还要工作,睡眠质量很重要。”
徐彦洹顿了一下,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而是说:“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睡沙发,才睡不好。
哪怕如今的徐彦洹相比六年前变了很多,有一点不变——但凡脱离工作就开启低能耗模式。俞心桥经常怀疑他和从前一样因为不爱说话,或者太过言简意赅让人听不懂,而交不到朋友。
“那是因为什么?”俞心桥问,“客厅的暖气打太低了吗?”
这回徐彦洹干脆不回答,而是掀起眼皮,看向俞心桥。
心脏一突,昨晚在洗手台前的片段涌入脑海。
虽然徐彦洹是个让人很难懂的人,但幸运的是俞心桥经过“特殊训练”,能看懂一些明示。
比方说现在,徐彦洹直直地看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因为你。
俞心桥更心虚了。
徐彦洹是什么人?浔城二中的校草,每天情书收到手软的万人迷,现在多了一重法学院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身份,星辰律师事务所的网页还挂着他的简介和照片,说他是律政行业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样的人,从来只有拒绝别人的份,何曾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拒绝?
拒绝他的还是个死皮赖脸追求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他“自愿”结婚,现在还住着他的房子,霸占他的主卧的失忆症患者。
浑身debuff的俞心桥又陷入最初的死循环——他和我结婚到底图什么?不图房子不图钱财,难道图我的美貌?
可是我都不让他亲欸。
脑袋里千头万绪,正琢磨到“二十四岁的俞心桥是不是真的经常和他亲亲”,电梯下到地库,来到一部车前。
徐彦洹将一把车钥匙递过去:“开我的车。”
俞心桥懵然地眨了下眼睛:“啊?”
徐彦洹看向旁边的另一台颜色靓丽的跑车:“你的车只能坐两个人。”
俞心桥:“……”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昨天和爸妈说好今天送他们去机场,吃早餐的时候,俞心桥就在导航app上查好了路线。
徐彦洹的车是一辆二十来万的suv,座椅舒适,内饰朴素,和俞心桥的车是两个极端。
唯有一点古怪,副驾车窗边上贴着“此座有主”的贴纸,字旁边的图案是条呲牙扮凶的卷毛小狗,和这辆车非常不相称。
“这个是……”
徐彦洹说:“你贴的。”
俞心桥:“……”二十四岁的我又让十八岁的我惊喜到了呢。
他把自己的跑车钥匙给徐彦洹,徐彦洹没接:“我坐公交。”
自打记事以来只坐过两次公交的俞心桥建议:“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人多,还是打车吧。”
不知这话哪里取悦到徐彦洹,那自晨起就带着几分阴郁的脸总算松动几分。
“好。”他应下了。
把车从车位里挪出来,俞心桥降下车窗,不太自然地对站在一旁的徐彦洹说:“那我就先走了啊。”
这场面,未免太像妻子送丈夫去上班。
可惜徐彦洹不是一般的“人妻”,也不会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这种寻常的叮嘱。
他躬身,透过车窗看着俞心桥。
“好好和父母道别。”稍作停顿,他又说,“别再哭了。”
路上,俞心桥不免开始思考,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哭了?
昨天挂断电话,我明明擦过眼泪才出去的。
所以他是因为我哭了才要亲我吗?怕我向爸妈告状,说他对我不好?
通过上次在医院病房偷听到的对话,俞心桥猜测徐彦洹对他的父母应该有几分惧怕。目光落在后视镜上,后排的俞含章和姚琼英一个捧书看一个敲键盘,表情严肃,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相处。
日理万机的姚女士先察觉到儿子的视线,合上笔记本:“昨天电话里不方便问,你和小徐最近怎么样?”
俞心桥捏了捏方向盘:“呃,就那样吧。”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
还没从工作状态脱离的姚琼英天然有种强大的气场,叫人倍感压力。她沉吟片刻,说:“不然趁这个机会把离婚办了吧,反正我看你们俩也没什么感情。”
俞心桥:“……”
俞含章忙放下书,道:“哪有你这样棒打鸳鸯的。”
“不劝分难道劝和?”姚琼英说,“那小子高中那会儿就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家都不肯回,硬生生在浔城那种地方待了一整年,六年之后又突然拉着我儿子去领证,怎么看都另有所图。”
“他没图我什么。”俞心桥插嘴,“房子都是他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