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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1)(1 / 2)

公羊月不问缘由,不见财宝,甚至不给开口,没有一丝犹豫,见一个砍一个,手起刃落干脆得不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更似地狱爬出的索命鬼。

好好快的剑苗定武自问杀人无数,从没想过一朝,会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吓得两股战战,立时咬着后槽牙,召集兄弟八面相围,试图夺下他的剑。可少年并不怕,丢了剑他就用手。

思无邪被运用到所能调动的极致,将每一个手底之人的功夫生生废去,杀红眼后,公羊月心中多年的悲痛、压抑和恶念被激发,他用最痛苦的法子,将每个人一一虐杀,比一剑封喉更为残忍。

都该死,都该死!

苗定武只觉魂飞魄散,趁拖着的人还未倒下,钱财车马全不要,甚至为了减轻负担,把身上所有占重量的金子全都扔掉。

公羊月一路杀到山坳外一处村落,这才追上苗定武。

你记住,杀他们那一招,叫参商别,杀你这一招叫一人归,被你杀死的人叫夏侯真,死后做鬼认准了,我,公羊月!

公羊月倒提渗血的剑,冷笑一声,一步步走近。

剑谷的剑诀大多开合磊落,走大道光明,而李舟阳专精左手剑,剑意隐忍,左右都不适合公羊月,那时夏侯真便提议,要他自创,公羊月嘴上婉拒,实际心里却记着个清清楚楚。今夜之前,他只悟出一招参商别,是红豆糕死后,他与谷外再无音信后,悲中所成,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展示。

他一直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是万不会献宝似的表演,再加上之后未有突破,也怕被笑话创剑法只有一招。

然而世事弄人。

他终于体悟了第二招,但再没有机会舞给想要的人看。

公羊,公羊

苗定武上下唇磕碰,死到临头手脚发软,心知不能敌,为了活命,便想将无辜人卷进来,于是拼命往院子屋顶扔石头。

犬吠渐起,不明所以的村民听闻动静,次第披衣起身。

高举火把和打着灯笼的人围拢过来时,就看见一个少年眼尾红如血,一身衣如赤,杀气外露,出剑要将身前的人一分为二。

杀他的人是那个婆娘,如果不是她捅了一刀,你师兄那么好的武功,我又如何打得过?苗定武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趁公羊月分神时,堪堪躲开一击。

可这小子软硬不吃,毫不留情。

苗定武发狠,噗通一声跪下,硬吃了公羊月一剑,捂着手臂陡然拔高音量,装模做样哭喊道:公羊公子,公羊少侠,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等时机差不多,转头对那些村民大喊,救我,救我!我们东家十五口,死得好惨,是他,是这个叫公羊月的,拦路抢劫,杀人放火!

为掩人耳目,他还穿着只有长工才会穿的衫子,对比之下,公羊月一身血衣,更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不是我!

苗定武露出阴笑,为了保命,把身上最后值钱的东西都洒了出来:乡亲们,若能为我东家报仇,这些都是你们的,说着他还磕了两个头,第三个没磕下去,是因为看热闹的人操着农具家伙,拿着石头砸过来。

公羊月虽然不惧,但也不会站着当桩子,他稍一避开,苗定武瞅准机会,立刻开溜。人要走,公羊月哪肯放过,又提剑追去。巴蜀人杰地灵,生的人也孕出一副热心肠和侠肝胆,村民见状,一窝蜂涌上来,围个水泄不通。

是与不是,去衙门一辨即知,我们也不冤谁!

对!绵竹县丞最是明察秋毫!

有本事把他们都杀了。

算定剑谷的人心善,所谓人善被人欺,苗定武用唇语挑衅道:有本事把他们都杀了。最后留下一个耀武扬威的笑容,头也不回而去。

公羊月红着眼举剑威胁:滚!都给我滚!明明他才是劫匪,非要偏听偏信,你们这些耳背目盲的混蛋,死了也活该!

当先的被吓懵,后方推搡的不知哪个发声吼了一嗓子:那个人说得没错,这小子才不像个好人!

刚才他喊的公羊少侠,他姓公羊!姓公羊的都不是个好东西!

一张张脸在目光中扭曲,仿佛回到了那一天,落日余晖下的绵竹,老妪妇孺全指着他鼻子辱骂时的模样。

公羊月怒极失控,提剑就要往那个嘴巴最碎的扎去。

阿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自己的剑心。

那个苗定武留那么句话,就是要激他动手,一旦动手,就算他不是恶人也会变成恶人,可是不动手,他就没办法报仇。

但他不想成为恶人,他从来也没有想要成为叫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夏侯真,我究竟应该怎样做?

公羊月痛苦地呢喃,垂下手,拉扯的动作一止。天空闪过紫电,随之而来雷声如鼓,停歇的雨水又倾盆覆下。内力丹田起,随他摆袖,将身侧一圈的人都震了开去,一时间满是摔了个实在的呜呼哀哉。

一个梳着小辫的丫头哭着从院里跑出来,嘴里头喊着:阿爹,阿娘,刚才有个叔叔冲进来,把我们家的马骑走了!

跑马入山,又连夜大雨,耽搁片刻已是再难寻人,而后山体冲垮,足迹磨灭,不知生亦不知死。

公羊月没有捉到苗定武,就地发誓,总有一日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走回绵竹时,子时往后,本该是静夜,但哀声起伏,救场的人往来奔走,注定无眠。漆黑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不自觉便走到那座烧塌的院子前,低头看着坑洼里跳跃飞溅的泥水。

血迹已被冲洗,但公羊月知道,夏侯真就是打这里开始遭难。

忽然,院中大起喧哗,随即而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尖叫与恸哭

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蓬头垢面还沾着一身黑炭灰的妇人跌跌撞撞扑过来,逢人就哭,见人就喊,那些赶来帮忙的左右邻里都悄然避开,只有公羊月直愣愣挡在中间,被撞了个实在。妇人显然推不动她,反使自己摔坐在泥泞里,看着那身血衣,顿时噤声。

公羊月眯着眼,微微躬身细看。

他认出这个女人,先前寻人时就在附近撞见,后来被几个青壮年给拉拽回去,说是遭难的其中一户的当家主母,醒来发现孩子惨死,迷了心窍得了失心疯。

我不是有意的,不,不是有意,是他,是他挟持了我的孩子女人不敢看人,抱头惊恐避开,痛苦呻|吟。

公羊月闻言,蓦然想起苗定武的话。

杀他的人是那个婆娘,如果不是她捅了一刀,你师兄那么好的武功,我又如何打得过?

是你?公羊月一把揪着她衣襟,将人提起,迫使其与自己对视,是你捅了他一刀?剑谷弟子衣裳历来形制相同,颜色相近,雨夜里目视不清,很容易将两人混作一人,妇人空洞无神的双目吃力地眨了眨,浑身抖如筛糠。

恰好此时,有拿着火把的亲戚出来追寻,妇人低头看着他手里剑,怪叫一声,猛地挣脱,手脚并用向外跑,一路跑一路狂笑,疯癫得更厉害: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活了煎熬之中,记忆已是错乱,还我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只听扑通一声,人向前摔在青石板上,将她绊倒的是缝隙里插着的一把锃亮匕首,是她醒来时一直握在手中不放,到此被捉住后偶然掉落的。

一切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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