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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3)(1 / 2)

公羊月可不是冒失鬼,撞掉东西,也只是因为举止失当。

拓跋香不蠢,立刻心领神会二人的用意,在和双鲤交换眼神后,叫上晁晨:你们跟我来。说着,她从偏房搬出些旧物,乍眼一看,都是小孩子的物什,有些许残破,但基本保存完好,能从战火中抢救下这些无用之物,不知花费了多大力气。

晁晨主动替她抱持萝筐,拓跋香不由多打量了两眼,先前匆匆晃过,只觉得这孩子模样周正,性子文静,而今再瞧,已是面容姣好,文质彬彬且气度斐然,越看越满意。她这辈子天赋都用到了舞刀弄枪上,读书不爱,所以对博古通今的才子,都甚是高看:你是月儿的

朋友。

难得有朋友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拓跋香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

双鲤抻手翻出一个扭曲的指环,大声问:这是什么?

拓跋香瞧看一眼,面有赧然,不好意思说那其实是中原的顶针,先就着袖子一笑,忆起当年:那时时有应酬吃酒,朝中几位重臣的夫人都是晋女子,座谈间听他们说民间有旧俗,虎头辟百邪,我就想学着做一双虎头鞋。说来惭愧,我不事女红,剪样、打袼褙还好说,就是纳鞋底难办,几针下去依旧扎破手,气得我把东西就地一摔。

月儿那时候就扒在门边看,顶针就摔在他脚边,给摔了个凹瘪样,拓跋香憋着后话顿了顿,才续上,你们猜怎么着,他搬弄不回去,直接上嘴咬,结果把牙给崩坏喽。

双鲤从筐里捞出那双老皱发黄的布鞋,惊叫道:是这个么,很漂亮呐!

鞋子做工放在当下看算不得好,但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来说,却足可见用心,晁晨伸手,轻抚了一把鞋面,余光向后瞥,只瞧窗棂上那道影子猝然放大,但很快又退了开去。

谁还没个天真烂漫的时候?

不知为何,晁晨脑海中立时浮现出缺牙的笑容,公羊月总是谑笑、冷笑、嗤笑、皮笑肉不笑,却从没见过他有心花怒放之笑。

片刻的功夫,双鲤和拓跋香把东西挑挑拣拣,又说到了别处。

所以老月不吃猪肝,是因为公主娘娘您?

只要是肝,都不吃吧。拓跋香努力回想,我们草原儿女,两三岁就得学骑射,我记得他那次是被枝桠刮着,虽没坠马,但却拉了口子,我听人说吃肝生血,就煮了许多。可能确实太难吃,月儿吃了一块,脸都绿了,我现今还记得他那表情。

后来呢?

后来我有事离开,回来时盘子里的全吃光了,侍女偷偷跟我说,他一边嫌弃一边下筷,只是打那以后,是再也不食。拓跋香脸上现出温暖的笑容,银色的月光披洒在她身子上,却一点也不清冷,月儿,实际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细细想来,倒真是如此。

往远了说,他会为了给双鲤买及笄的簪子,用自己的剑穗去换;会迁就她瞎胡闹的要求,纵使百般不情愿,也会陪同去烧香;会为了帮封念治伤但又不想让他受自己恩惠而借口打赌;会在崔大夫沿路寻药取之不得时,第一个出手。而往近了说

晁晨没忍住,两手交握,心中升起别样情绪。

他会在自己夜归时城门守望,留灯一盏;也会在当堂夜候而瞌睡时,路过顺手摘下衣服给自己盖上

听着身边两个女人的一言一语,他的心里满是那个红衣剑客。

还有一回

拓跋香嘴里的糗事就没断过,双鲤很给面子的捧场,不管好笑不好笑,先大笑上三声,整个院子都因她而闹哄哄的。晁晨无意间发现,至少从半炷香前开始,那道在屋中徘徊的影子,立在窗前再没走过。

说到最后,回忆尽了,诸人散场。拓跋香身心疲惫,看门窗仍旧紧闭,唏嘘一声不再强求,准备离去,不过,走之前她又仔细端详了晁晨两眼,拉着人问:我看小先生玉质金相,端的是淑人君子,不知今年贵庚?家中何人?祖籍何处?可有婚配?

瞧那话头,就差问生辰八字。

公羊月本是要熄灯,乍一听,又走回门前,面如黑土一掌豁开房门。

晁晨虽是脑中发懵,但依礼耐着性子一一如实答话,拓跋香无知无觉,她倒并非是要说亲,只是出于母性,对自家孩子身边的人有股子莫名的关切,约莫是觉得此一场相逢后,很快便会分散,想探探身边人的底,往后也好放心。

那,那你觉得我们家月儿如何?拓跋香脱口道,直教双鲤瞪掉眼珠子。好在,她亦意识到自己表意生歧义,又改口说:小先生勿怪,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们家月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刹那,心底似开了个洞,许多念头涌来,是赞或是骂,是厌恶或是心悦,恩怨交织,爱恨难言

张开嘴,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咳咳。

直到庭前一道轻咳打断,双鲤甩着辫子回头,捂着嘴唤了一声:老,老月?闻言,晁晨整个人僵在原地,惶然不敢抬头,只敢将目光滞留在石板上晃动的纤影上,其实他方才什么都没说,但总会不由自主生出惊怖,怕被公羊月看穿内心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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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公羊月没有找晁晨麻烦, 而是转头对拓跋香道:我有事和你说。

他说话的态度很不好,压根儿不是恭顺对长辈,倒很有股以下犯上的冲脾气, 但拓跋香根本不在乎, 反而因为他主动开口, 而面露惊喜:你说,有话尽管直说, 但凡你所想, 我都能为你做到。

这还是曾经那个威风凛凛,随性洒脱,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么?

记忆中的拓跋香从来举止得体, 温柔大方,若不是在贺兰山外、无定河边得闻往事, 公羊月真就以为这便是她一直以来的真性情。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只是下意识在扮演, 把自己活成了有求必应的模样,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所深爱必是端庄聪颖的妻子, 膝下的孩子需要的是温柔恬静的母亲, 历经战乱的故国需要的是武能□□、稳重多智的公主, 而没有人需要曾经的那个拓跋香。

呵。

这同常达观有何区别, 只不过一个写在脸上,一个埋在心里。

他们都心知肚明, 可谁都没说, 公羊月别开脸,矛盾和纠结撕扯着他, 一时间烦躁得不想再看到那双眼睛。

都怪晁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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