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打石头城方向来的官道上,有飞马跑过,带起烟尘一串。
那啼声极响,摇橹的蓑翁不由也停了半拍,王谧等人或起身或翘首,纷纷朝那头张望去,只于夜幕中依稀辨出浅青色的剪影。
噢,风骑啊。王泓并不意外。
骑士并未折转鸡笼山走广莫门入宫城,而是直接经由长堤北上,行色匆匆,教人想到八百里加急。
拓跋珪不由得好奇:风骑?
塞外多骑兵,听名字,他还以为是江左新组建的一支军队,但说实在的,没有莽原与草场,他并不看好江南的骑士,那感觉就像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非要同二百斤的九尺壮汉比谁健硕,只有形式,缺了内核。
刘裕替他解惑:是东武君的风骑,应该是信使传信回颍川拏云台。至于这东武君,传闻曾继承武林至尊庾麟州衣钵,武功极高,于太元十三年为皇室招安,敕封东武,长居拏云台。
双鲤也不由插了句嘴,要论江湖势力,可没谁比她清楚:听说东武君麾下有左右二将,还有四馆四客,更有不远万里慕名投奔者,拥趸众多,出行都是八抬大轿、白鹿灵牛车,吃喝是灵芝仙草、玉液琼浆,五谷都看不上呢,说威风八面也不为过
闻言,公羊月冷不丁接了一句:东武,不就是先秦时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的封地?看来这位东武君是要自比赵胜,也来个门下食客三千?
晁晨正偏头往他肩上枕,忽地扭了脖子,托着半张脸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望着公羊月,而双鲤则呀了一声,循声往上瞧:哟,老月,你何时爬到屋顶上的,吓死个人,我还以为鬼在说话!
崔叹凤亦帮腔:你不是找醒酒汤去了吗?难不成也醉了,误作了谁家梁上?
公羊月睨了一眼:你说说,我偷什么喽,怎就成了梁上君子?
喏,崔叹凤捏着酒壶口,贴着唇浅笑,已有了些醺醺醉态,竟亦说起趣话,你身边的不是?趁人家酒醉,把整个人都掳掠了去。
公羊月心里偷着乐,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懒得同他分说的模样,转头指着双鲤,让她续上方才的话:关于那个东武君,还有什么杂谈轶闻,一并说来。
东武君成名较公羊月早,如他这般的亡命之徒,初入江湖时与人家犹如云泥别,等博得名声后,又不大看得上这种挂着宗室牌面的所谓武林人士,从前那帝师阁,虽也曾有一分支在大汉朝时入仕,但及晋国立,却与朝廷没有正儿八经的纠葛,看在双鲤的面儿上,听了一耳朵为人乐道的过去,但这个拏云台本质截然,他可是一点兴趣也提不起。
不过既然说到此处,搭个话倒是不成问题。
双鲤想了想,娓娓道来:所谓二将,乃是说襄助东武君打理拏云台的左膀右臂,一为玉夫人玉参差,二为号曰雪友居士的苏无。
王谧接口道:此二者可都是大忙人,只闻其名,想见一面却需机缘,尤其是那位雪友居士,听说此人有个怪癖,凡事都得按规矩来。有说是吃饭一碗半,多一粒少一粒都不行,三小菜一汤,必须吃干净;又有说是他居所,上到柜中之物,下到桌案摆放,都必须分寸不差,稍有挪位,便不得舒服。
公羊月不屑道:他应该叫规矩居士或是方圆客,叫什么雪友!
晁晨听来,微微摇头:苏无此人虽举止瞧着令人费解,但却不是个庸人怪人,恰恰相反,是个大能人,正因为那些规矩,拏云台上下事务处理才能井然有序,因此他很受众人敬重。至于雪友,是梅花雅称,这与他个人喜好有关。
从前苏无与人打赌,连植三冬春,终于种出名品骨里红,待那赤枝白梅开遍山头,引得百鸟啼鸣时,因这意象才得了这么个名号。雪友居士沉迷莳花而被笑痴人,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传闻。
公羊月不以为意,尤其夸赞从晁晨嘴里吐露出来,只小心眼地想,他不知道的,就是不够新奇:哟,知道得这么清楚?
晁晨面上一白,讪笑着垂下眉眼:都是听来的。
公羊月越细思越吃味,顿时又开始发痴:为何你总听得他人的好,搁我这儿却是一箩筐的糟糕事?
晁晨机灵地接上:说明好事在后头。
话说得公羊月舒服满意,又点了双鲤问:那四客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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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四客?双鲤为他有事钟无艳, 无事夏迎春的偏心眼不满,扮了个鬼脸,等人手里那柳条枝抽落下来时, 她这才在东躲西蹿中开口, 四馆四客乃是东武君麾下四奇人, 分别是青萍馆曹始音,擅使软剑, 名为缠风;玉英馆阚如, 成名暗器天女散花,琼芳馆裴拒霜, 玄寒之功, 内家高手;而后是跳珠馆秦喻
公羊月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秦喻, 这我知道, 成名音波技妃子笑, 当初在南五岭撞见,他与我过招不敌, 只会掉头找师父撑腰, 不晓得这么些年过去, 可有长进。
双鲤脸色并不好看, 那一次公羊月重伤,还是她去富贵堂找裴子常求的药。
不过, 他也确实是个奇人。公羊月那时亦少年, 血气方刚很是不吃这等打不过还兴搬救兵的懦夫行为,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了, 气性搁下,回头来看, 对手却也有值得肯定之处,秦喻天生残废,全靠玉口一张,能走到这个地步,定力和韧性非常人可比拟。
晁晨嘘声一叹,在他的记忆里,秦喻却奇在怜爱生命,不仅将积蓄倾囊以付收养孤儿,便是路上遇着残蝶伤鸟,也会命人捡回悉心照料。
大概这样的人,不畏生,更怕死,公羊月的骨气要求确实严苛了些。
拓跋珪和崔浩听得津津有味,不耐吊胃口,便促声叫那小女子继续说道说道:还有三人,又奇在何处?
曹始音奇在盲风斗,说是他为练成缠风剑法,一个人在黄山莲花峰的云海中,盲眼与长风斗了整九百天;而阚如则奇在人如幼童,永远长不大;至于裴拒霜,便有些玄奇了,说是他名虽为拒霜,但因为修习的内功之故,所行过处草叶皆会结霜。
听双鲤说完,众人表情各异,不得不感叹天下奇人怪事多,是各有各的奇妙之处。公羊月当个乐子听来,正在兴头上,便又呼唤她往下讲:别说,这拏云台还真是妙处,那说说那个劳什子东武君呢,他可有什么异人之处?
老月,你问到了点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