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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0)(1 / 2)

丁二憋着也是难受,念着这几人数次相逢,该是有缘,既不在乎那点小钱,自是腰缠万贯,登时便跪地磕头,求善心施恩,且将早间被刁逵刁难的事情如实相告,说到最后,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拓跋珪本因王谧那一席话而对刘裕心生佩服,见其有难,也生出侠肝义胆,便想着凑一凑,先救水火。

可三万钱不是个小数目,扎扎实实串铜板,至少也得搁满一整个箱子,显然没人上街背这么多钱,就手上那点随身的碎币,加上双鲤日常带着的银叶子,依旧不够。公羊月向来拮据,从前随身的云佩剑穗又当了个七七八八,至于晁晨和崔叹凤,也都不是能攒钱之人,剩下个拓跋珪,全身最贵就那块玉牌,可是当不得。

不可一世的代王平生头一回感到拮据。

就在几人束手无策之时,王谧和王泓打坊间出来,正好也过朱雀大街。人多即扎眼,王谧瞧见一个个脸愁苦得如同胡瓜,便关切询问,丁二登时又再陈述一遍。

王谧听过后,招来身边的人,耳语两句打发了去,随后叫丁二带路,邀上众人往刁家去。

王泓莫名其妙被落在原地,午间输了投壶的他本就不大爽利,眼下更是大发雷霆,拿铁毅出气,指着一众离开的背影:憨子,你不会拦着啊!

铁毅连噢两声,提刀追了上去。

回来!才跑了五步,王泓又拔高音量给人喊住,人都走了,有什么用!马后炮!

铁毅忙停下来,回头老老实实地问:少爷,那我们现下是打道回府?

对王泓来说,窝在闭闷的宅邸中,可没在外间玩乐有趣,何况今日还是花朝节,入夜后最是热闹,因而不到子时夜半,回府是不想回,说来既无事,倒是可以去看看那姓刘的家伙吃了个什么瘪,好让自个消消气,高兴松快。

于是,王泓又改了口,把袖子一掀:走吧走吧!

他一会一个主意,心思跳跃之快,铁毅那榆木脑袋根本跟不上,脑子里想着走,便转身朝他走。王泓抬头看,人又回了跟前,忙喝问道:嘿哟,你往我这儿走作甚,跟上去看看啊,怎地这般蠢!

铁毅快步跟上,王泓负手,在后头悠哉游哉盯着,只在人转角快没影儿时,才不情不愿地加快步伐。

等到了刁家门前,两人寻了个隐蔽的位置,扒着墙角偷窥。

行不行,可别给那个拿剑的发现了!王泓对铁毅挑的地儿很是鄙弃,一会说听不清,一会又嫌看不全,好容易满足了上两条,转头又开始数落起距离,总之嘴碎得说点话,无时无刻不在找茬。

打他俩靠近时,公羊月就已发现,只是不想搭理,候着瞧瞧能出个什么幺蛾子。但王泓的作怪只折腾自己人,倒是无碍他人,刘裕的事亟待解决,便更没有人管那两只跟屁虫。

王谧递了拜帖,希望刁逵能看在他面子上放人。

刁逵却是个雁过拔毛、欲壑难填之人,不肯卖面子,而是反唇相讥,将刘裕好一通数落,骂其乃薄行小人。丁二忿忿与之辩论,可惜没有证据指控他冤人,败下阵来。

刘裕被骂,王泓痛快释然,面上藏不住心思,嘴角随之上挑。铁毅看了去,这会子算有些个开窍,忙道:要不要属下再去添把火?

添什么,想法子把人弄出来。气也出了,王泓甚是满意,懒得和个贱民计较,反倒觉得掉价落身份。

铁毅纳罕:啊,少爷您要帮那个姓刘的?

王泓烦去个白眼,嫌他话不对,用拳头锤了两把他耳朵边的砖石,郑重其事道:和着你不知道那姓刁的跟我们几大家族有仇?尤其是琅玡王氏,当初就是刁逵他祖父,和刘隗非要推刻碎政,断门阀势力,才会引得王谧他叔祖父讨伐,至今宗祠不敢立,死后只能落个叛贼名!就王谧那性子,多半是心慈手软,看在士族利弊一体的份上,帮他一把,正愁没把柄机会,今儿可是撞到了我手里!

上数两代,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铁毅还当真不知这段恩怨情仇,听王泓一说,也觉得稀里糊涂,到头来只傻笑两声,夸他家少爷敢爱敢恨。

王泓看他那傻样便不想解释,撸着袖子跃跃欲试,甚而还想亲自使坏。

不过没等到他帮忙,王谧的随从便带着东西过来,整箱钱币三万,不多不少,刚够还那欠债。刁逵虽心里不是滋味,但话已放出去,看在钱和琅琊王氏的面上,给了这个人情,叫俩跑腿的把刘裕放了出来。

人被推搡出来,丁二麻溜跑上前,左看右瞧就怕受了私刑折磨,刘裕听他说起前因后果,摆手将其轻拂开,顾不得疲累挨饿,走到王谧跟前,拱手抱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在下这条命便是先生的!

他身无长技,又不善文采,只能卖身为报。

王谧却不需他卖身,按住他的手,轻笑道:三万钱交个朋友,很值,若刘兄弟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么着,就当是王某借予,日后若有所作为,再行还报不迟。

既已说到这份上,刘裕亦不是忸怩之人,便颔首应下,再谢他好意。经此一役后,几人也算患难之交,他已然敞开心扉,叫上跟前热心帮手的一些二个去吃喝,还打算亲自烹两道农家菜下酒。

丁二欢呼一嗓门,先往前开路,回去同不清不楚两兄弟报喜。

看那一帮子人远去,铁毅摸着脑门,小声提醒:少爷,这人都走了

王泓没打算收场,反倒活动手指,像是要登台似的:大展拳脚的机会来喽,该我们动手!说着,他踹了憨子的脚踝一把,发号施令:去,把后头跟着的其他人喊上来,衣服换了,蒙面,不要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物件。

铁毅积极响应,王泓转念又生了个鬼主意,追加了一句:如果能搞到散骑常侍刘波家的小玩意更好,当年和刁逵他祖父共同抑制我们几大家族里头的,就有刘波的祖父刘隗,让他们互相撕咬去!

王泓虽是轻鄙刘裕这样的贫家子,但更看不上刁氏贪婪敛财的商人气息,士农工商商最末,如这种生在士大夫家,却又毫无士族风范的,不啻于自甘堕落,对他来说,简直是把世家子弟的脸面都给丢光!

刁逵扣押刘裕的地方不过一处别院,大家族里的钱都有专人管着,多半要给送到老宅的库房里锁着。王泓领人盯着,待日落黄昏,屋里头的人出门,便叫人操着家伙,黑布袋子一套,上去就是闷棍打头,把钱给抢了去。

这赃物自是不能带着,若要嫁祸刘波,想不声不响翻到一武将家中,难度亦颇大,于是他想了个妙法

酉时三刻,朱雀大街上华灯明。

时妙曳换了鲛绡织就的锦衣罗裙,正坐在花车上手捧花簇,拟为花神,另有十二女随车,意为十二花月。车队打朱雀楼出,过乌衣巷,走青溪往北,翻过东门桥一路到钟山侧畔的前湖,届时献上凌波舞一曲,拜祭花神。

往昔多是白日,今次说是算了吉凶,昏时无咎利贞。

当花辇与追逐热闹的游人一道过北篱门时,九丈高的城阙上忽地撒落钱币,铜板在暖色的灯火照射下,折出金灿灿的光芒,人群里登时爆发出一声高呼

赐下金钱花雨,这是花神显灵!

时妙曳撩开薄纱上眺,凝聚目力,将女墙后头播撒的几个黑衣人望了个真切,不由掩袖低笑,只道是哪位大财主给她出风头。

已是半老徐娘的时妙曳如何也想不到,今次之后,坊间便得了个小花神的雅称,而后江湖上又好兴了一阵子传闻,越传是越离谱,等入耳的时候,她已被说成是个拿手绝技为金钱花雨的母夜叉。

王泓混在行人中,吆喝得最大声,人都盲从,一听撒钱,那是风度也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当即弯腰俯首在地上摸索起来。

一刹那是屁股撞屁股,脑袋碰脑袋,抬辇驾车的人不仅不敢前行,反被撞了个东倒西歪,建康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给他乐得不行。正在王泓为自个的佳绩有些得意忘形之时,一只手探过来,擒着他胳膊:阿泓。

一瞧是王谧,王泓怕被责骂,掸开他的手就跑,王谧不慌不忙喊了一声:迫道兄,好巧,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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