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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8)(1 / 2)

聂光明怔怔向前一扑,抓握住崔叹凤的手:啊!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画舫却在此时渗漏入水,待绣花鞋沾湿时,几个姑娘才慌乱四顾。

崔叹凤当机立断喝了一声:快领他们走!

方才塌船的动静大,已有别的画舫靠近前,此时他一提,聂光明立刻反应过来,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手一个,将姑娘们往外送。

等最后一姑娘登船后,九蕊惊呼:崔郎!众人回头,只见画舫已近没顶,上头哪还有人,只一只幕离漂浮在水面上。

我去找!一定给找回来!

聂光明想也没多想,扔下双钺,扑腾跳入泠泠的河水之中,潜入,上浮,再潜入,再上浮,以此往复,不停搜捞。

其实沉船之时,崔叹凤早以轻功掠上岸去,混在人堆里不露声色观望,后半夜,搜捞的人来了两批又离开,九蕊和着另四位姑娘哭哭啼啼也被楼里的人强行架走,只有聂光明那个实心眼死脑筋,当真在水里泡了一晚上寻找。

初晨的阳光从树隙间透出,聂光明回游岸边,顶着水草冒头换气,定睛一瞧,那春堤烟柳下,崔叹凤拢着白衣,正俯身凑近,笑吟吟望着他:这么执着,是心悦于我么?

那风姿瑰丽,过于夺目,逆着旭日金光,聂光明不敢直视,竟鬼使神差伸手去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傻傻地还真以为是个美人。崔叹凤将那缕青丝卷回,瞭了一眼,托着下巴似也觉得有趣,唇齿轻启,又惑他道

那,你喜欢我么?

冰库中。

抬头是漆黑的冰锥,垂眸是早逝的故人,崔叹凤如梦初醒,将手中神术刀翻卷,平枕在手臂上,惨然一笑道:公羊月,你感受过绝望吗?眼看着挚爱死在自己眼前的绝望。

洛阳城下,血色喧天。

城中兵尽粮绝,除了吃人,再无法苦苦支撑,秦军再度发起猛烈进攻,太守辛恭靖领军死守,城门失陷,其于女墙上展军旗高呼:宁为国家鬼,不为羌贼臣(注),众将士听令,随我赴阵,杀秦贼!

一时间内外呼应,士气高涨,喊杀震天,血流如河。

登梯翻墙的被落石砸下,摔在泥中,被马蹄踏碎血肉,攻城的尖锥一点一点敲开洛阳的大门,铜门后的兵士摔个七荤八素,却又立刻提刀枪起身补上,顾不得疼痛。第一批突围的秦军往城楼疾冲,欲要斩军旗,夺士气,很快又被补上的晋军杀退,挂尸在石垛上。

杀!

流矢如雨落,城里的人疯狂反扑,以洪水过境之势,将挡在前的秦军悉数碾杀这是最后的机会!

双鲤杀回城下,见此一幕,震撼无比。

师昂,师昂!

冲锋在前的有身着盔甲的晋国士兵,也有城中拼死顽抗的百姓,更有来此大力支援的江湖侠士,层楼和城阙上还有不少公输府的弟子,但独独没有那抹熟悉的影子。

他会在哪里?

阁主!师阁主!

双鲤不停呼喊师昂,心中惶恐难安,连胆子也变大了,刀枪剑戟不长眼地杀过来,她暴跳而起,用匕首狠狠扎进秦国士兵的血管中,好像没有他们,师昂便不会置身于危难。抽刀血涌,溅满衣襟,双鲤都没眨一下,侧身抬头,真真有些似那将门之后。

师旻紧随而来,掩护她冲入城破后的巷道中。

站在烽火与残砖破瓦之上,双鲤稳住心神,仔细想了又想,师昂未在前锋冲杀,则应当只有一种可能,留作后手想办法掩护主将撤离,但太守此刻正在城楼之上,决心与洛阳共存亡,那么定是给亲眷妇孺殿后突围,以保那些死战的将士无后顾之忧。

双鲤一跺脚,向太守府跑去。

穿过曲折的旧巷和飞瓦落梁的长街,踏过火中娇艳的牡丹花,逆向冲出人潮的一瞬,两人在长街回头,互相瞧见对方

师阁主,快,跟我走!

师昂一袭白衣染上朵朵煤烟,他诧异地看着双鲤,看着那个早该离开洛阳的姑娘,出现在战火纷飞的堡垒下,看着她死命拽拉着自己的手,当他远望见奋力杀敌的师旻时,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杀人时都没那么脆弱的双鲤,此刻却不争气地涕泗横流。

不要管什么大义,不要管什么荣辱生死,不要管什么家国,不要,什么都不要!

走!我们走!离开这里!

双鲤努力拽,像拖着一尊巨石,怎么也拉不动他。

为何要回头?你,希望这一战谁赢?

师昂反手拉住她,目光深邃,不可见底。他转身时落下一抹红,宛如天边的朝霞,双鲤伸手去接,手心上是红中泛黑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自《晋书》

第204章

难怪之前无论他们做甚么, 都会被对手反将一军,从敦煌开始便被人牵着鼻子走,滇南更是半点线索也摸不透, 巴蜀自证差一口气, 云中与高句丽扑朔迷离, 原因竟是在此。

怀疑过吗?

不是没有,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崔叹凤, 这些年间被他救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 他确实是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

但好大夫不一定等于好人。

屠三隐倒下后,公羊月与之对视, 出声质问:为何要叛国?

崔叹凤丝毫没有慌乱, 唇角甚至隐有笑意,不知是在笑这声谴责由他这个武林魔头、叛贼之子发问, 还是在笑这副场景与设想中的并不吻合。

他一字一句否认:我没有叛国。

公羊月望向冰库出口:这还不算?

崔叹凤两手一摊, 认真地重复:我这一生, 都没有叛国。

公羊月忽然明白,眼前的白衣人并非遭受打击挫折而叛敌, 也非是如梅弄文那般怀才不遇而投奔, 他从一开始就是秦国人, 他自然从始至终没有叛离过他的国家。

想到这儿, 公羊月不禁垂目,去看棺材里躺着的死人, 不知这位河间出了名的一身肝胆的侠义英豪如果知道, 那个时常把明郎二字挂在嘴边的旧友,竟有这般身份, 会是一副甚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气得想倒行黄泉, 折返人间,从棺材里跳出来破口大骂。

不,他不会跳出来。

公羊月很快推翻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倒不是因为他不信阴阳往生那一套,而是他发现,聂光明脖颈和胸口的伤口薄而平,看皮肉翻卷程度,和崔叹凤手持的那柄细长宝刀刃面十分吻合。

红衣的剑客不由打了个寒噤,露出错愕的神情:聂光明是怎么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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