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卿还不知该上哪打发五脏庙去,岑娘子已经从西市上卖了猫,拿着银子回来了。
这猫论起来是漏网之鱼,她也不跟人纠缠着讨价还价,千八百两是不敢要的,人家也怕她的猫来路不正,只给了个二百两。
“得亏你把猫儿逮来了。”
钱阿姥喜不自胜,把银票推过来又让过去,最后好说歹说,一人一张收下了。
岑开致不在的这个时辰里,钱阿姥也成了几笔买卖。
夏日闷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血蛤、呛蟹这些生腌的吃食卖得很好。
钱阿姥渔民出身,自然见惯吃惯,只是偶有客人旁观,龇牙咧嘴的嫌弃腥气,她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那个一买就买一大瓮的小娘子看不过眼,道:“我就喜欢吃这口腥甜,你自己个没口福吃不来,偏生杵在这损老娘的胃口作甚!?”
那男客被骂得急急遁走,钱阿姥想起来还想笑,眼神柔和的看着岑开致,道:“临安的小娘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有主意,真好。”
岑开致有些担心,道:“阿姥,她买了一瓮走?这个放久了可是要坏肚子的。”
“我问了,小娘子说她家人多,一餐就吃得完,绝不留到下一顿。好了,你歇歇,阿姥给你下碗面去。虾籽面好不好?”
岑开致本要推辞,但想了想,又笑道:“好。”
钱阿姥起身要往后厨去,忽想到什么,又钻进柜台下面,道:“对了,有人家给你送来了端午节礼,是个比我还大些的老姐姐,你在临安城里还有亲戚呐?”
她把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到桌上,里里外外共三层。
一层是粽子,裹白线的是豆沙猪油馅,裹红线的是瑶柱腊肉馅。
一层是米糕,左边是芝麻花生红糖馅,右边是艾草莲蓉馅。
最下边一层是龙须酥和芸豆夹糕,还用冰镇着,怕化了。
阿囡没见过这好些吃食,嘴都合不拢了。
岑开致轻轻从夹缝里抽出一个纸卷,上边曲氏的字迹如旧,只是笔力不胜从前了。
“你崔阿姥做的,放心吃。”
阿囡困惑的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一点湿意,抬头见岑开致正在擦拭眼角,见她看自己,又笑道:“吃吧。”
岑开致也拿了一块艾草莲蓉馅的米糕,入口松绵,清香薄甜。
钱阿姥听说曲氏是她前头相公的祖母,一时愕然。
“祖母她没有自己孩子,都是过继来的。”
钱阿姥也没有自己孩子,感同身受,默默了一会。
岑开致记得崔阿姥在临安置了家业,逢年过节都是要家去的,只是要提前几日,到了正经过节的时候,还需得回来。
算一算,崔阿姥大概就是回家过节才顺路给岑开致送来的节礼。
曲氏离不得崔阿姥,她通常只在家中过一夜。
岑开致在记忆中使劲翻腾出崔阿姥的住址,细细做了几道曲氏素日里爱吃的,想要托崔阿姥送去。
崔阿姥的住所位置略有些偏,越走越僻静。
岑开致在闺中时,从自家后院小楼外望出去,能瞧见不断吞吐商船的港口,日夜不息,永恒繁华。
相比较而言,临安比明州还多一分沉静。
不过河对岸便有一间茶馆,听客的叫好声让岑开致心下稍安。
好不容易寻到崔家,却说崔阿姥连夜回去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岑开致有不妙的预感。
“说是老祖宗身子有些不适。”
岑开致心不在焉的往回走,被茶馆说书人一声醒木拍桌弄得回了神。
倏忽抬眼看去,一旁的是夏夜众人纳凉,听说书,吃茶,另一旁灰蒙蒙的巷道里,寂静无声的宿着一片浓重的阴影。
那影子动了动,一个颧骨高高,细眼扁鼻的女子脱离了出来,很快垂下头往西边去了。
这张面孔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可又同这街面上的临安小娘子们不大一样。
岑开致微微思索着,随即,江星阔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也被茶馆泄露的烛光一一勾勒。
“怎么老是撞见他同女人有牵扯?”岑开致有些费解想。
双腿今日算是被使唤惨了,岑开致只想早点休息。
即便见到江星阔眼神敏锐的发现了她,她也只是一挑眉,自顾自走路。
江星阔的功夫真是很好,近两丈的河面,他一个点足就越过来了。
“这个时辰怎么来城东了?还是这样偏僻之处,再过去几步都要出城门了。”
“你不也是吗?”
江星阔知道她还有些不痛快,不与她顶真,就道:“我有事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