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华阳(2 / 2)
“去你的!”李衡当胸锤他一拳,力道不大。曲九复见他还有心思玩笑,宫中的事情应该还算顺利,不再刨根究底的问下去。
到了曲府门前,宛葭月从门前石阶上跑下来,这两日她去了喻暮商那里,说过两日才回,李衡没想到她今日就回来了,倒是心中几分雀喜。
“疼吗?”他下车站刚稳脚,宛葭月就伸手轻抚他脸颊心疼的问。
原本白皙俊美的脸颊此时已经红肿老高,看着尤为骇人。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他低首轻语,并微微的侧脸凑上去。
身边的曲九复听到他的说话,轻咳了下,立即扑向缓步走来的叶斓:“阿斓,我想死你了,这半日不见如隔半生啊!”一副久别重逢大喜过望的模样。
叶斓皱皱眉头,却被曲九复抱住。
宛葭月被曲九复夸张的情绪吸引,转头看过去,李衡立即捧着她小脸搬回来。“看他做什么?”
“曲公子今天犯病了吧?”顿了下,看着面前人受伤的脸,“你今天也不正常,不,是不正经。今日进宫你们都受什么刺激了?陛下将你如何了?身上是不是也有伤?”担忧地问。
“没有。”
“陛下最近因为你被众臣所迫,肯定怒不可遏,既然动了手,又岂是这点伤能消了怒火的?”
李衡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安慰:“我没事,别担心,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宛葭月抬头看着她笑着点头。
“进府吧,门前这么多人呢!”搂着她朝府内去。
顾小寒双手插怀看着两对四人腻歪,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回到房间,宛葭月帮李衡查看伤势,并帮他处理脸颊的伤,一边用药轻揉一边埋怨道:“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而且下手这么重。又是内伤又是外伤。”
“陛下是气极了。”李衡解释。
“他自然气极了,我听哥哥说,这段时间朝臣不是上书就是当面谏言,要求重审东宫一案。可东宫一案的真相朝臣不知,几位重臣和陛下却是知道的,重审那岂不是让陛下自打耳光吗?而且是当着天下人的面,陛下肯定不会准的。”
“朝臣们知道内情不知道内情的,都逼陛下重审,其实是逼陛下认错。陛下当年为了洛王下过一道罪己诏,一国之君,绝不会在同等事情上再认错,否则天下百姓都会寒心。朝臣是想让陛下明白他的错已经不可原谅。”
李衡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药膏自己轻轻涂抹揉压,问道:“这话是你自己分析的,还是喻公子和你说的?”
“当然我自己分析的。”
李衡思忖下再次笑着点头:“也对,如果是喻公子,必定看的比这深。”
“那你说我有什么没看明白的?”
“你自己慢慢琢磨。”
宛葭月想了想,觉得伤脑筋,索性玉手一挥:“我又不是朝臣我才不烦心朝堂的事情呢,只要与你无害,我才不费那个劲。”
涂抹好药,脸颊稍稍好了些,小厮端着饭菜过来,他才感觉腹内空空的确饿得很。
次日,但杜三公子杜慈和长平侯嫡长子梁卫城结伴来曲府。
杜慈借着找曲九复研究词曲来借口看望李衡,梁卫城完全是冲着宛葭月来。
茶厅内,宛葭月望着面前和长平侯五官相似的英俊公子,想象长平侯年轻的时候模样。那时候母亲还是二八少女,见到那样高大俊朗的长平侯应该一眼就喜欢了吧?否则怎可能瞒着师父偷偷救他,又怎可能与他有一段云雨之恋。
只是母亲深情,长平侯薄情。
当年母亲得知怀有身孕,一路跋涉千里从虞州到华阳,最后才知心心念念的人骗了她。
他说自己夫人亡故数年,他说会娶她,而她寻到长平侯府时,看到他一身喜服迎新妇进门。
母亲说那时候她并不伤心,她只觉得自己心没了,直到后来每次从长平侯府门前经过,看到那鲜红的喜字她才觉得心痛。
父亲这么多年的疼宠呵护都没有抚平母亲心头的那道伤,临终之前还是忆起了他。
梁卫城注意到她一直盯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自父亲从北境回来,这段时间总是魂不守舍,似乎一直都留意李公子身边的这个姑娘,期初他以为父亲是担心李公子的安全。后来知道她姓宛,想起幼时父亲从上渝打仗回来,常常会抱着他说给他寻了一位漂亮温柔的新母亲,待处理朝中府中事后就将新母亲接进府内,那新母亲姓宛。
父亲每提到新母亲都异常的开心,在父亲口中新母亲似乎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可几个月后父亲接进府中的新母亲却不似父亲说的那样,父亲对新母亲也总是本着一张脸。他当时问父亲是不是新母亲做错事了,所以父亲不喜欢。
父亲说新母亲没做错什么,是他做错了。
他当时不明白,渐渐长大,懂得男女之事,懂得朝堂之事,懂得家族利益,他才明白,有些事无法抗拒,父亲最后为了长平侯府负了宛夫人。当年父亲在续弦一个月后终是放不下,前去寻宛夫人,终究迟了一步。
面前的姑娘娇美明艳,一双眼睛灵动清澈,虽未见过宛夫人,他想宛夫人也必然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娴淑温良,所以才能让父亲二十年来念念不忘。
“梁世子,听闻年底你就要大婚,娶得是文侍郎的长女。”李衡瞧他已经看了这许久,打断他神思。
“是。”他回过神答道,又笑着解释一句,“本是去年就要成婚,奈何家父蒙冤,文小姐不弃一直苦等在下,深情不敢辜负。”
李衡笑了下:“文侍郎是个忠义耿介之人,文小姐必然也非一般女子。”
宛葭月皮笑肉不笑道:“相守一辈子才叫不辜负,预祝梁公子与文小姐百年好合。”
梁卫城牵强笑着点头致谢。迟疑了须臾,又笑道:“希望到时宛姑娘能够惠临鄙府喝杯喜酒。”
这其中深意不言自明,她瞥了眼李衡,李衡没接她的目光,瞥向手边的茶盅,在有心无心地把玩。
她的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决定如何选择如何做,毕竟这不是小事。
她犹豫了一瞬,笑了声:“嘴上说说我可不当真,若梁公子真有诚意,就差人将喜帖送来。”
“那是一定。”梁卫城见她答应,心中也轻松些许。
梁卫城离开后,李衡笑问:“你真的决定去?”
“就当沾沾喜气了,我想长平侯府的喜酒应该不会差吧?”
听到喝酒,李衡微微皱眉:“那我也要去。”
“人家可没请你。”
“我跟着你去。”
“你又不喜欢喝酒,你去了,新人敬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我若不去,你喝醉了怎么办?”若是喝醉后抱着某个宾客不放,不用第二天全华阳都能知道,他的脸往哪儿放?
宛葭月自知酒品太差,转了转眼珠子傻笑道:“好吧!那我就带着你。”
数日后,朝中传出陛下下旨重审东宫一案,但未有交给三司,而是直接交给内卫。内卫只听命陛下,这是何意众臣心中明了。有些臣子对此有异议,但知道东宫一案真相的老臣知晓这是陛下最大的让步,没有再紧逼,想看皇帝要给朝臣和天下怎样的一个交代。
十来日,朝中有不少的官员陆续地下狱,紧接着魏丞相下狱,陈王被软禁府中,整个朝堂再次因为此案人心惶惶。
这些天曲府大门每日进进出出的朝堂官员络绎不绝,各怀心思。
温让未有回内卫所,但上下认识的人多,打听消息还算方便。李衡从他那里第一时间得到案情的每一步进展。
月余案情终于有了最终的结果,魏丞相成了最后的替罪羊,被判斩首抄家,陈王被罢免一切职务,贬为东海侯,一批牵扯进来的官员按照罪责轻重,被判斩首流放罢官降职。
李衡看到抄录的一份结案文书,冷笑的丢到茶几上:“陛下还真是……袒护陈王。”
两个罪魁祸首,一个摘得干干净净,一个只是罢官降爵。
曲九复将文书拿过去看了眼,讥诮道:“陛下袒护陈王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陈王和魏家倒了,对于朝廷来说倒是好事。你的冤屈也算是洗了,这几日朝中正在议论复立东宫之事。”
“复立东宫?”李衡自嘲冷笑,起身走到正堂门前,朝皇宫的方向望去。许久后他声音低沉道:“下个月初九是洛王祭日,陛下必然会选下月初九。”
曲九复走到他身边,感叹一声:“陛下就那么容不下洛王和你。”
“陛下是容不下掌控不了的人。”他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哀。
没几日复立李衡东宫太子之位的诏书颁布,如李衡猜想的一样,日子定在下月初九,洛王秦戴川的祭日。
朝臣们或许大部分忽略了这个日子的特殊,但九楼旧人却无一不知皇帝的用心。
次月,李契以年迈多病为由,由太子监国。
华阳城外长亭。
喻暮商的马车停在亭外,他站在亭子内打量四周萧条的景色。已经入冬,天色也灰蒙蒙,眼看这两日是要有一成风雪。
“少主,小姐来了。”赭檀禀道。
他回头朝驶来的车驾望去,须臾马车停下,先下车的是李衡,转身准备搀扶宛葭月,宛葭月急不可待自己跳下车奔过来。
“哥,你真的要回谷?”一脸不舍地拉着喻暮商。
喻暮商冷呵一声,看了眼李衡对她道:“我再不离开,某人会认为我有所行动了。”
李衡走进亭子冷笑了下:“我大周可没生意给你做。”
“是啊,我枯朽谷以后在大周的财路都被断了。”
“如今上渝国倒是有笔生意可做。”
“说来听听。”他还没有收到上渝国那边什么好的消息。
“上渝国荣国公与中书省何丞相,针对立哪位皇子为储争执不下。”
喻暮商微微笑了笑,如今大周百废待兴,周边诸国虽都受重创,但还有上渝能够对其构成威胁,李衡的意思很明了。
他与李衡相交不深,却了解他,他以后必不是一个能够满足大周国泰民安的君主,他想要的是周边五国归于大周舆图。只是如今大周千疮百孔,这个烂摊子想要收拾好,想要国富民丰兵强需要十几二十年,他需要时间去积蓄,在此期间,周边诸国朝堂自然能乱则乱。
但是于他枯朽谷而言,天下一统并不是好事。
他笑道:“的确是笔大生意。不过我枯朽谷这两年大生意做得有些紧,需要两年时间来处理谷中之事。”叹了声道,“人都是有欲`望的,位置越高欲`望越大,生意是做不完的。”
李衡听出他话外之音,笑了下未应,对宛葭月道:“月儿,你刚刚说有很多话对喻公子说,快说吧,可别耽误喻公子行程了。”
“大不了晚走两天嘛!”话虽这么说,还是忙不迭的说正事。
李衡朝一旁侍立的鸦青望去:“鸦青公子,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借一步说话。”说着朝亭外一段石板路走去。
鸦青迟疑下,跟了过去。
距离亭子一小段距离,确定周边的人听不到他们谈话声音才止步。
“李公子有什么话要如此神秘?”
李衡从袖中取出一个金锁递给他。
他看着有些眼熟,伸手接过,翻看背面,刻着一个隐字,立即想了起来,这是他幼时佩戴的东西。起初从哪里来的他记不得,只知道后来他生病,无钱医治,母亲将其拿去典当了。
现在这金锁在李衡的手中,他必定知道他的身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准确的确定你身份是在恕州。你去香料铺子打听一种香料和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生母高夫人高雅言,先帝淑妃。因你走失,她一路从华阳寻到恕州,却不知你当年回过家,只是她已离开,你认为是她抛弃了你。”
鸦青稍显动容,他在得知真相后悲伤过一阵,他恨母亲抛弃,最后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母亲,母亲因为寻他病死他乡。
“按照你出生年月推算,高夫人是在离宫前已有身孕……”
“李公子,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旧事了。鸦青如今的身份是枯朽谷弟子,此生不会变,李公子尽可放心,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威胁,此生也绝不会杀李氏皇族一人。”
李衡笑了声:“你想多了,我并非此意。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看来也释怀了。”
“我从未放在心上。”看了眼手中的金锁,“这金锁在下收下了,多谢李公子。”
长亭中,喻暮商递给宛葭月一个锦囊:“这里面是大周万源钱庄的印信和契子,足够你挥霍的了。”
“我哪里有挥霍?”她未接,“我现在也不缺银钱。”
“你不缺,但不是哥哥给你的,这些就当是哥哥送给你的一部分嫁妆。”
宛葭月看了眼锦囊,笑道:“那我就收着了。”伸手接过。
“哥,如果我成亲了,你会来吗?”
“当然会来,你一生中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来?”
“那爹会来吗?”她小心地问,“我想爹,我想回去看他,可……”
喻暮商从勐国回谷后,提出了废除“谷中女不外嫁”这一谷规,和谷中的长老们争执不下,谷主喻挚反而成为夹在中间的人,最后虽然支持喻暮商,难免还有怨气。谷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她此时回去,一切都不由她,很可能出不来。
她不能看李衡和枯朽谷之间有怨恨,对任何一方都是很可怕的事。
喻暮商笑着帮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哄道:“爹不是在气你,他老人家是在生我的气。这次回谷我会好好劝爹,爹那么疼你,他的宝贝女儿要嫁人,怎么可能不在呢?若非是现在谷中情况还不稳,我不会不让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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