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犯已然落网,霍靖递状纸时一并将人带了来。
李素, 安西人士,年二十六,江湖走镖者, 乃慕小小昔年坊中恩客。
跪堂下陈词。
“今岁正月, 草民因赌债东上避祸,于长安城中偶遇慕小小,得知她不满多年侍奉权贵,却不得名分, 心有怨念。后慕小小赠草民钱财以还债, 但要求草民袭击霍侯爷。如此, 她以身救之, 妄想携恩图报。草民一念之差应之,于二月十九晚间时分,按其所定之地点,行刺霍侯爷。”
一席话,将被告所为至动机抛了出来。
穆兰堂问道,“慕小小,他所言是否属实?”
慕小小摇头,“妾身不认识他,况且妾身入霍侯爷宅邸不到半年,如何有侍奉多年之说?
穆兰堂再问,“霍侯爷,慕小小入您宅邸是半年,还是多年?”
问至此,旁听的萧晏便觉不妙。
今晚宫宴之上,昭阳殿中,霍亭安当着满殿官员亲贵回皇帝话,道是慕小小入宅邸三年。如此细节,是抓住了慕小小同故人久别重逢的心,不曾回神反驳的状态,无形中让所有人作了旁证。
果然,霍亭安道这般回禀。
仅这一轮回话,慕小小便已经处了劣势。
穆兰堂看一眼萧旸,继续问,“慕小小,你言不认识李素,可是当真?”
“妾身不认识。”
“大人,她说谎。”李素道,“我们相识于六年前,昌平二十二年,在安西来仪坊中,合坊的姑娘客人都可作证。”
“这厢草民正带着赎身的姑娘,和要好的兄弟皆在洛阳城中,大人大可传唤,让其来此指认。”
穆兰堂示意衙役记录姓名、地址,连夜传唤。
“皇兄!”一旁萧晏轻唤面色苍白的萧旸,掌中搓揉着叶照发凉的指尖,“不急的,我来想办法。”
叶照掌心都是寒,只握着他汲取一点力量。
萧旸是半点反应皆无,从始至终只看着跪着的女子。
堂上继续审理。
穆兰堂又问,“李素,你既言是你出手袭击霍亭安,请详细道来,伤他于何处,又以何物所伤?”
这已然是第二轮问话,从事件到了细节。
李素道,“草民自幼习武,乃以掌力所伤,掌为催心掌,伤于胸口处。但彼时慕小小以身护之,乃是以背部格挡,故而慕氏伤得要重些,如今背部定有五个残余的手指印。而霍侯爷之伤,如此数月过去,估计已经痊愈。”
穆兰堂深吸了口气,“传仵作,验伤。”
慕小小被拖起时,已经站不住。
她背部是有伤,但分明是她逃跑之计,被应长思打伤的。
“等等!”旁听的萧旸开了口,“大人,真相未清之前,慕氏尚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府衙仵作皆是男子,此伤本王验之如何?”
“霍侯爷若是不相信本王,尚可从宫中唤了女御奉,左右伤是退不了的。”
到这一刻,萧旸已经确定,慕小小被设计了。她身上也一定有伤,然霍氏父子来势汹汹,明显是针对他兄弟二人。再拖下去,还不知会折断多少。
摧心掌不过寻常掌力,虽退不了,但他可以用更深的掌力掩盖。
只是这样一掌下去,来日岁月她大抵再也没有健全的身体了。
但也无妨,只要实在一起,便是可以扶持走一生。
叶照瞬间明白萧旸的意思,他曾行走江湖,纵是不良于行,亦是一身功夫。但是这京畿权贵却不会想到他一个天潢贵胄竟是一个有着内力深厚的江湖客。
“不必了!妾身背上的确有伤。”慕小小道,“妾身认罪。”
十年得此一面,所爱所亲之人尚好,她很是知足的。
如何还能在连累他们!
慕小小冲一旁的人笑了笑,回首道,“但是即便如此,妾身不存害侯爷之心,伤的亦是在我自个身上,如何便成了刺杀侯爷的主谋。这通篇下来,何论刺杀二字?左不过谈情中的一点风月罢了。”
叶照松下一口气,面上露出一点笑来。
只要不是刺杀之罪,旁的便都好说。
连荀茂当初都能法外施恩,今朝定也是可以的。
何况,她的阿姐本就是本冤枉的。
然那只握着她的温厚手掌,始终不曾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她蹙眉望向他。
萧晏神色颓败地回应她。
关心则乱,这场官司至此已经输了大半。
而不仅仅至此而已。
果然,穆兰堂阶段总结,又问霍靖还有何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