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流萤进屋为她置备茶水,以备夜里不时之需。
见她出神地端详手里的小玩意儿,流萤下意识地猜测道:“殿下,这便是世子自吐蕃给你带回来的东西吗?”
说罢,她不免心中好奇,小心翼翼地凑近,也在旁边打量着,“殿下瞧了这么久,莫非,这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吗?”
闻言,初沅静默良久,倏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她,道:“流萤,你能先去把灯灭了吗?”
流萤懵然一怔,虽是不解其意,但还是顺从地走向各处灯盏,挨个扑灭。
慢慢地,屋里的光亮越发幽暗,只余夜明珠熠熠生辉。
初沅试着转动外层的镂雕,光影亦随着她的动作变幻。
流萤如有所感地抬头,惊喜地扯了扯初沅肩上的衣料,指着房檐,道:“殿下,你看!”
初沅慢抬眼帘,终是于此时,发现了微妙所在。
幽暧的光影流转,在房顶绘出一行字——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1]。
初沅整个人怔住,继续旋转夜明珠的银质镂空外壳,屋顶的诗句随之而动——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1]。
可惜,这颗夜明珠还是过于袖珍,无法雕刻完整首诗。
但这几句,也足以展现他的幽怨。
初沅仰首望着屋顶,那一行微光书成的诗句,眸里似有璀璨星光流转,唇畔的笑意,亦是逐渐加深。
不过,这也够了。
她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因为后面的话是——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也,很想他。
作者有话说:
[1]《诗经·子衿》
第176章
初沅也是因为皇后禁足、贵妃有孕, 后宫无人主持大局,这才临危受命,进宫担起排舞的重任。
得亏在浮梦苑的那些年, 柳三娘的悉心调|教,初沅在跳舞这方面, 倒是极为擅长。
她在众多的梨园子弟当中, 挑选了数十名舞女,为她们编了几支舞,以贺万国来朝。
好在这些舞女不仅是颇具天赋之人, 还极为勤奋, 年前的一个月,便将所有的舞曲熟记于心。
这时, 已经是年末的十二月了。
初沅本想赶在过年之前,出宫一趟, 怎知谢贵妃这胎突然发作, 在她准备离宫的当天,便破了羊水,进了产房。
初沅也不可能对谢贵妃的事情置之不顾,得到消息以后, 她当即吩咐车夫赶车回宫,焦灼地在谢贵妃宫外等着。
纵使谢贵妃先前生过华阳,但生孩子这事于女人而言, 不啻于鬼门关。
再者, 她也不复当初的韶华之年, 现在这回又碰上早产, 只会更加难艰险。
谢贵妃的宫殿之外, 来来回回的宫人行色匆匆, 铜盆里的水端进去是清的,出来,便是浮着殷红血色,触目惊心。
华阳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担忧谢贵妃的状况,着急地想要进屋去,却让嬷嬷们拦住,不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见到血光。
一时间,华阳急得流泪满面,扑在初沅的怀里,直嚷嚷着,不想要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初沅也不知,原来生产竟是这般凶险。
她的心头也涌上惶恐和不安,但还是极力镇定,搂着怀里的华阳,轻声安抚。
随后前来的,是圣人,还有太子妃。
虽说太子亦是皇子,可他终究不是谢贵妃所生,需要避嫌,是以,便是由太子妃替他前往。
谢贵妃这胎生得极为艰难,她在里头的产房,不时便传出声嘶力竭的呻|吟,还有稳婆和嬷嬷的鼓励:“贵妃,用力,用力啊!”
声声牵动着人心。
众人在殿中,焦灼等待了一晚上,直到翌日清晨,一声婴孩的啼哭穿透晨间的静寂,忙了一晚上的嬷嬷出来通报喜讯:“生了,生了!恭喜陛下,是个皇子!”
众人方才松了口气,转而恭贺在场的圣人:“贺喜陛下,喜得麟儿!”
圣人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老来得子。
他在惊喜之中,慢慢地回过神,“贵妃呢,贵妃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