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还是没说话,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小身体,似乎看得出她很是触动。
“那你忙吧,俺先走了,明天俺跟俺姐夫进县城,你要是想学会计,就跟我们一起坐车走......好了,俺走了。”
过了一会儿,声音悠悠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俺真的走了,你出来吧。”
噗!田果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二喜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田果顿时满脸羞通红,“田果姐,你咋这样呢,偷听俺们说话!”
田果赶紧摆手解释:“别急别急,其实我也没听见多少,就一个小尾巴而已。”
二喜脸更红了,全部对话最精华的部分就是刚才那段小尾巴。没法做人了!二喜捂脸跑进了屋,田果一直目送她,直到二喜“哐当”一声关上屋门,田果才笑呵呵地问:“新娘子,咱们什么时候开午饭?姐姐都饿的不行啦。”
中午,二喜磨蹭了半天才从闺房走出来给田果做饭,其实她不想出来的,无奈田果说如果不给饭吃,就自己做。
二喜怕田果把自己家厨房烧了,嚅嗫了一阵才挑开门帘走出来。
厨房里,二喜给田果做了手擀面,快出锅时,还从鸡窝掏出一个新下的鸡蛋磕进面锅里。
自从来到农村田果上顿下顿主食全吃窝窝头,终于看见白面恨不得一头扎进面堆里。
“谢谢啊,二喜。”田果坐在一旁看着滚滚开的面锅,眼睛弯成了月牙。
二喜白了她一眼,劲劲地拧开油锅又做了一碗酱油茄子卤。做好后,面条和鸡蛋也煮熟了,小笊篱下水一抄,面条根根劲道,顺时针盘成一卷放进白瓷碗,往田果面前一放,冷冷地道:“吃吧,完了赶紧去干活。”
“嗯嗯。”田果知道小丫头为啥事生气,呼呼吃两口面,故意捉弄她道:“哎,这面配这卤真是绝了,二喜,就你这手艺若是到了城里绝对能开一家饭馆,利生真是有福气。”
“哎呀,田果姐!”二喜恼羞成怒,抓了一把面米分在手吓唬田果,“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把面米分扔你脸上了。”
田果心想面米分那么贵你舍得吗?
不过,也没再逗她,而是服软道:“不说了,好好吃饭。”
其实二喜也想找人谈谈,她读完初中才参加工作,这在农村来尤其是农村里生活的女孩子来说是难得可贵的高学历。
也许是高处不胜寒,二喜长大后觉得跟村里人越来越没话讲,所谓思想境界不同。
就拿结婚这事讲,村里的姑娘大都十□□就聘了人家,二十出头就当妈是普遍现象,然而再跟田果这些城里女工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她暮然发现原来女人在年轻时除了结婚生娃,还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读书啊,工作啊,她们大都二十三四岁才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有一次家里接待过一批城里大学生,有一位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女孩居然是博士。
而博士说了,她以后还要出国留学,去法国英国美国意大利,反正好多好多的地方,所以结婚的事不到三十肯定不考虑。
当时周围人都觉得博士脑子有病,知识学太多把脑子弄坏了,然而二喜心里却又那么一点点羡慕。
不为别的,就为女博士那一口对自己生活说了算的气魄。爱谁谁,我的生活我做主。
“田果姐。”
“嗯?”
二喜扒拉着碗里早已凉透的面条,“你......有男人么?”
田果笑笑:“还没有。咋啦?”
“那你着急不?”
“这有啥可着急的,该来的总会来,着急也没用。”
尽管田果跟那些女工同样来自城里,但二喜总觉得田果跟她们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很洒脱,像个男人似的,心眼宽敞胆子还大,昨天麦子地里用追小偷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其他姑娘估计早吓坏了。
“田果姐,你有喜欢的人不?”二喜问。
“有啊。”
“是谁?!”
“我姥姥。”茄子卤真好吃,田果吧唧吧唧嘴。
二喜怒,“姐,我问的是男人!”
男人啊,当然有——尼古拉斯凯奇,乔治克吕尼,汤姆克鲁斯,莱昂纳多,抖森,李易峰,小岳岳,宋小宝......
“暂时,还没有。”好奇怪,田果脑子里忽然蹦出钮焕然的脸。
二喜眼睛很毒,总觉得田果说了假话,“真的没有?”
“嗯,没有。”田果重重地说,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面。
吃过午饭,田果负责刷碗,而二喜端着玉米渣滓拌着野菜合成的饲料去自家鸡舍喂鸡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阳光落在地面似乎有了声响。
田果刚把碗刷好,一个一个摆进碗橱里,院子外忽然有人轻巧门扉。
“谁啊?”田果跑出去先隔着大门门缝往外看。
窄窄的缝隙里,先是看到一条洗旧的蓝布裤子,然后是一件涤确良白衬衫。小风一吹,衬衫一角飞起,露出里面蓝红条纹的无袖背心。
再往上看,田果就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院外的人也看见了她,轻扬的眉目一挑。
“焕然哥?”田果赶紧把门打开,语气惊喜,“你怎么来了?”
“厂里任务,下乡劳动。”赶了一上午的路,焕然此刻腰酸背痛,他被分到了三队,匆匆吃过饭就一路打听来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着急,但心里就是很想见到米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