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去吗?”他问。
“能啊。”田果把他让进来。
焕然懂礼貌,知道进了别人家院子眼睛不能瞎寻摸,挑了一块阴凉地停下脚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田果一阵,忽而一笑:“在农村没少干活吧,脸都晒黑了。”
☆、第022章
田果从屋里搬了一把马扎儿出来递给钮焕然。“坐着歇会吧,你喝茶还是冰糖水?”
“哟,这里还有冰糖?”焕然很惊讶,刚吃过午饭,他身体懒懒的,坐在马扎儿上,摸摸大黑狗圆圆的脑袋。
“冰糖是我从家带的,分了吴婶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快喝完了。姥姥说那东西防暑又补充体力,刚开始不信,现在我信了。你下午还要劳动,喝点冰糖水好。”
“瞧你,都快把冰糖说成灵丹妙药了。”就是焕然想喝茶此刻也不好意思提了,对田果笑笑,“那就冰糖水吧,多兑点凉水。”
中午咸菜吃多了再加上被暮春午后日头一晒,焕然嗓子还真觉冒了烟,正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二喜挎着个小篮子推门走了进来。
“呀,你谁啊?”看见焕然独自一人坐在院里,二喜吓了一跳。
“你好。”焕然不急不慢地站起来,正自我介绍,田果从厨房里跑出来,道:“二喜,给你介绍一下,真是焕然哥,跟我住同一条胡同。”
一听是田果的邻居,二喜放心下来,上上下下扫了焕然一眼,想这位后生长得还挺好看。个头跟她家利生差不多,但一看就是城里人,皮肤稍黑,穿的利落干净,五官俊朗,尤其那双眼睛生的最好,炯炯有神,看人时也不躲着,坦坦荡荡地看着你,哪像她家利生嘞,跟谁说话眼睛总往地上瞅,跟做了亏心似的。
“那你坐这儿跟田果姐聊吧。”二喜让了让,然后提着小篮子进了厨房。刚才老母鸡下了一窝鸡蛋,她得把好的挑出来给姐拿去。
焕然看着她,过了会儿问田果:“她就是吴二喜?”
“咦?你认得她?”
焕然仰头一笑:“我就住在秦利生家。”
正说着,门外响起利生小心翼翼地声音,听着像特务接头:“焕然哥,你在这儿不?”
“在呢。”焕然应一声,等了一会儿不见利生进来,诧异道:“咦,他怎么不进来呢?”以为是对方没听见,所以,又喊了一嗓子:“我在呢,利生,进来吧。”
焕然想这里是利生未婚妻家,进进出出应该没啥问题吧,然而利生依旧没进来。
咋回事?焕然丈二摸不着头脑,把碗递给田果,却见她笑得神秘。焕然多聪明,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你知道原因,对吧?”
田果低头一笑,目光扫一眼厨房。
“噢。”焕然明了地点点头,想起中午在利生家吃饭时,村里一个小青年笑话利生怕老婆。二喜不管骂什么,他都连个屁不敢放。结果利生不急不脑,低头喝一口粥,淡淡道:“你们这些小孩懂啥,我不是怕她,是好男不跟女斗嘞。”
利生来找焕然是为了下午去田里劳动的事。
两人迎着太阳刚走了几米远,身后二喜忽然一声吼:“秦利生!”
利生吓得一哆嗦,焕然瞅着他差点笑出了声。
“干,干啥。”利生看着二喜结结巴巴,心想自己又做错啥了。
二喜俏眉倒竖,没说话已露怒容三分。焕然看着这位厉害的农村姑娘,虽然也见过不少美女,但焕然觉得二喜身上有一股城里姑娘少有的粗粝劲儿,二喜就像阳光下饱满的玉米粒,美不过娇滴滴的水仙,但看着让人舒服。
即使厉害起来也不让人讨厌,还有点俏皮可爱。
焕然忽然想起了米田果小时候——
被临街一男孩故意揉乱了头发,愣是抄起棍棒打进人家,若不是那家大人下班回来,田果能把人家砸烂了。
看利生吓得直冒冷汗,二喜态度缓和一些,把手里篮子放进他怀里,道:“这是给俺姐挑出的新鸡蛋,明天你给她送过去,她刚生了娃,身子虚的很,你告诉她出了月子也不能着凉,被子要铺厚些,不然容易坐下病。还有,跟俺姐夫说让他平日里勤快点,俺姐生娃不容易,让他心里知道疼人,别总一心扑在工作上。”
“嗯,还有别的没?”利生问。
二喜想了想,说:“估计下周吧,或者下下周,天气若好,俺跟俺娘就去看她。”
“嗯,知道嘞。”利生抱着一篮子鸡蛋,就像抱着一个炸药包,生怕摔了。
“咦——”二喜的目光忽然落在利生脏兮兮的外衣上,“你衣服咋这脏呐?哪里弄得泥?刚从狗窝爬出来啊!”
焕然哑然失笑,虽然二喜这话说得让利生很没自尊,但若放在夫妻间,也算是一种打情骂俏吧,就是力度大了点。
利生嚅嗫,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不,不是嘞,四嘎子家中午垒猪圈,让我过去帮忙嘞。”
二喜气,愤愤道:“他家五个儿子,各个身强力壮,垒个猪圈干啥让你去?欺负人咋的!”
哎!焕然与利生同时叹气,想女人永远不明白哥们在男人一生中的重要性。
“就是一个猪圈,几块砖垒上也不费力气,那个......四嘎子人不小气,临走时,还送了我两瓶啤酒喝嘞。”利生的意思是,他并没吃亏。
不想这话却更加激怒二喜。
“瞧你那点出息,两瓶啤酒就把你收买了?若是以后他给你四瓶啤酒,是不是你能把家里新生的小猪仔都给了他?”
利生无语,低下头保持沉默,他知道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焕然有点看不下去了,就说二喜厉害起来的样子不丑,但也不能只欺负利生一个人。他又没做错什么。
轻咳一声,焕然眯起眼睛看二喜,道:“他衣服脏了,你帮他洗洗不就得了。”
“我凭啥帮他洗?”
“你是他老婆啊,举手之劳的事嘛。”焕然笑眯眯的,不理会偷偷拽他袖子的利生。
二喜脸腾地就红了,有时路过田间地头也有嘴贫的小青年称她是“利生屋里的”,但只要二喜那眼睛一瞪,那帮人立马做鸟兽散。所以就给二喜造成了一种错觉,她眼神很犀利,男人女人都怕她。
然而面对笑眯眯好不胆怯的焕然,二喜瞬间心虚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