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看着云涯道:“其实这话我不当说,也不该说,但是我仰慕云大人许久,这话便是怎么不该说也拼着要讲出来了。”
云涯不言,静待下文。
夏夜苦笑:“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这事情皇宫内也就两人清楚,云大人知道宁植宁大人么?”
云涯心一跳,面不改色:“公主您说。”
夏夜:“宁大人是太后的侄儿,有一日在太后的宫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我听太后宫里的姑姑说,是为了想娶郡主而求情,那夜大雨作响,宁大人滴米未进跪到晕了被宫人抬出去,太后硬是没有松口过。
“太后亦被气得有些糊涂,没有用饭,我第二日进去劝慰,太后拉着我的手诉苦道,她哥哥就这么一个儿子,宁大人执迷不悟是、是要宁家香火断绝,乃是大不孝。”
“当时我脑子懵了问了句,郡主乃是安阳王之后,配宁大人岂不是天作之合。”
夏夜说完这句话,望着远方,回忆仿似又回到了那日。
“这话问得不妥,但是太后真是被气得不行,张口就接道,夏暖乃是天命不寿之人,安阳王尚且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权当她对不住安阳王,她宁死不愿宁家往这条不归路上走。这话说完太后也料得说过了,便住了口。这件事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又有一件事。
“当年太子太傅宁远大人亲自进宫,不巧宫里人少,喜乐候常年不在京,我又在太后跟前侍疾,他们吵得很大声,我纵然在外间也能听见,太后当时说,什么人都可以唯独夏暖万万不行,哥哥不可选错路,宁大人一再逼问,太后缄默不言,宁大人似是要一意孤行,太后才说了一番话。”
夏夜舔舔嘴唇,慢慢道:“太后言,哥哥可知为何我处处让着安阳王,但凡立儿要做什么分权的事我都劝着,是因着我对不住他啊,那年安阳王妃不是难产而死,却是中毒而亡,正是我斗垮车玉丛那年,这毒也传给了夏暖,她天命不寿,从小就灵药不断方才保住命,前些日子我才找了尤复礼来问,安阳王让他说,夏暖注定活不过二十,也不愿耽误了植儿。太后说完就哭起来,宁大人也消声了,太后哀求宁大人,说是夏暖嫁给谁她都不阻拦,可宁家是一脉单传啊,万不能如此……
“我不敢再在外间待,偷偷出去,后来等宁大人走了再装作失职回来的样子请罪,太后看我的脸色,竟是释然。
“这事,怕是宫中机密,我不知有几分真假,不过……若不是真的,太后委实没有理由拒绝郡主这个侄媳,我、多半是信的。”
云涯听了面色讳莫如深,夏夜以为他要问真假,熟料云涯问了句:“太后真的这么说?”
夏夜点点头。
云涯嘲道:“这般说,确实是没什么良心的人。”
这话乃是大不敬,夏夜一时不知道他所指,惴惴不敢接话。
夏夜试探道:“云大人,我这话……”
云涯:“我知道了,多谢公主好意。”
夏夜一时看不出他的心思,心只道,自己该说的已是说完,余下的,都不是她的事。
“哎,郡主?”
洵青快步走进来,看了一圈蹙着眉眼。
云涯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洵青也闹不明白,道:“方才郡主说要回来放采的野花,可我久等郡主不来,一路找回来,难道郡主不在?”
夏夜和云涯齐齐变色。
云涯呼吸不稳几番,抬步走到外面转了一圈,指着那和青草格格不入的红艳花瓣手抖着道:“你来看看,是不是夏暖手上的那花?”
洵青点头:“是这个,可是郡主呢?”
云涯糟心得不能再糟心,压着声音只道:“你们等着,我去寻她。”
那厢。
夏暖抱着一大丛野花,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双目无神,脑中空白一片。
除了最初小心翼翼忍着,轻手轻脚从那处出来,走远了,她的那么点力道也散了,她随意选了一条路走着,有时候一脚踏进了水中也浑不在意,本来抱在怀中紧紧的花朵也散了一路,夏暖心知该捡起来不该这样,可她又知道若是停下来了定是走不动,只想坚持着再多走几步,走远一点也是好的。
一路人越来越少,夏夜那番话就像是梦魇一样,压不住又努力跳出来。
她哥哥就这么一个儿子,宁大人执迷不悟是、是要宁家香火断绝……
乃是大不孝。
夏暖步伐凝滞,深深吸了口气,压着呼吸往前。
他们吵得很大声,我纵然在外间也能听见,太后当时说,什么人都可以唯独夏暖万万不行,哥哥不可选错路。
夏暖痛苦闭起眼睛,不,她不要想这些,不要想。
该想什么?想些太后的好罢,夏暖记得初进皇宫的时候,太后给了她一个牛乳作的糖,甜丝丝的,太后夸她,哟,这小姑娘,长得真是水灵我一看就喜欢,那时太后就将她抱到腿上,心疼地说她身子有些轻了……
夏暖初初好受些,太后的笑就晃在眼前。
那声音又在心中破空开——哥哥可知为何我处处让着安阳王,但凡立儿要做什么分权的事我都劝着,是因着我对不住他啊!
夏暖摇头,疼欲裂。
那年安阳王妃不是难产而死,而是中毒而亡……
这毒也传给了夏暖,她天命不寿……
不不,不是这些话。
太后还赏过她玉玲珑,赏过她无匹的绫罗珠宝,还要赏赐她郡主封号只是被爹以自己身子不好压不住这尊贵拒了而已。
前些日子我才找了尤复礼来问,安阳王让他说,夏暖注定活不过二十,也不愿耽误了植儿……
不,为什么要想?
太后、太后从小对她那么好。
太后哀求宁大人,说是夏暖嫁给谁她都不阻拦,可宁家是一脉单传啊,万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