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川到底是没能达到行无声,过无痕的地步。踏树枝时,两树相隔较远,洛子川先目测了一下,继而朝前迈出一步。不料预测有所偏差,脚差点踩空。四肢并用地抱住树干,同时寻找新的借力点。
然而还是晚了
洛子川虽然想象自己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但他并没有达到小鸟的体重。平地上的人不是瞎子尤其是沈懿,憋足了劲儿望着四周,十分想把身上那点嫌疑推到洛子川身上去,好让鞭子不白挨。
树枝猛烈地抖动两下,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洛子川眼疾手快,攀着树干荡到另一侧,然而那会发声的枝杈已经寿终正寝,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天上无缘无故砸下来条树枝,想必这不是灵异故事。
众人抬头一望,诧异片刻。沈懿的高呼打破了寂静:洛子川,你还有什么好躲的,还不快快出来拜见鞭奕君,知道什么便交代出来,好免你一条性命。
洛子川呼气,脚踝发力,蹬着树梢就要往回使力。却发现对面的树杈不知道被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倒霉蛋掰了。这次,洛子川是真的要以背着地,明目张胆地在众人之间砸出一个坑。
洛子川落的时候,就在想一个事:我不能因为这把命给送了。
53、执行
◎你凭什么说我不配作为一个哥哥!◎
神魂飘忽间,洛子川忽然感觉一双手推了自己一下。不知是自己临掉落前惊天地泣鬼神的召唤,亦或是哪位不知名的神仙在暗中帮助。
他慌了下神,堪堪站稳住脚,便受到了诸多迷踪林弟子的瞩目礼。
洛子川一仰头,他的黑色面纱还没掉。趁机脚风一转,脚板抹油,准备开溜。
后背不轻不重被人捞了一下,洛子川后背一仰。洛子川从背后别过手去,想要去拽那人的手腕,手背被人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便感觉一条粗长的鞭子勒住他的脖颈。
林岁言没使太多力气,奈何装模作样十分得体,一双手背上暴起了青筋,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眼看有人要凑过来,林岁言左手押着洛子川的手,右手去摘他的面纱。
黑纱落地,周遭人愣了一愣,继而开始沸腾。
我,我洛子川把无助的目光投向众人。
他摇了摇头,背对林岁言道:鞭奕君,我真的不是内奸
人们议论纷纷,劈头盖脸地同仇敌忾,尤其是沈懿,装腔作势骂得最凶。
林岁言匀了匀气息: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洛子川有些慌了神,面露无措之色,忽的把手指指向沈懿:夜逃是我的不是,可我明明向鞭奕君你请求过,你不同意。我是应人之托,下山送信而已也是我冲动了。
林岁言面具之下的眸子冰寒如霜,他开口,一字一顿说道:你倒讲,应谁之托?
洛子川却没什么打不了地抬手一指,落在人群中某个人身上。
沈懿眸子里一刹那有什么东西闪过,他义正言辞地对质道:洛子川,你何必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想要下山给你的朝廷主子送信,凭什么还要信口雌黄地编造出这么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洛子川神情激动:明明是你!你早上来我屋中讲
大家可莫要被他骗了。沈懿打断道,我沈懿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在迷踪林无牵无绊,这点人尽皆知。找你给我送信,给谁送?编谎话也不动动脑子,亏我们鞭奕君
沈懿下意识地住了话腔,他现在还保持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好不出众。
你说你有个从弟,死在刑屋,叫我给你叔父送信。我见你可怜,于是便想帮帮你,你竟然!
沈懿倏然打断洛子川话腔,眉宇坚毅,眸子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正义:笑话,我何时叫你给我送过信?是,我是有过一个弟弟不假,但早已失散!
洛子川抬头瞪着他,眼睛里全是怒意。
却听那沈懿有条不逊地辩解:况且,我为什么要让你帮我送信?是他很识相地把人都死光了吗原封不动地吞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岁言身上,好像都在观望这位德高望重的鞭奕君该如何抉择。
林岁言手一伸,浑身上下那股冰冷彻骨的气息愈发严重:把信给我。
洛子川点点头,手在怀里摸出一封信件,眼睛里却含着说不出来的冤枉与信任他在等,等林岁言给他一个交代,他不相信林岁言会听信一个外人而将自己打入无尽深渊。
林岁言不可觉察地吐了口气,墨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一些说不出的情绪自他眼底划过。
来两个人,把他俩押起来。林岁言抽过信件,修长的手指垂在身侧,指甲掐在信封上,隐隐约约摁出了一道指甲印。
林岁言走了,其余的人只好照做,人群中推搡出了两个人,不情不愿地押着沈懿和洛子川往前走。沈懿人脉还算广阔,押他那人也没使多大劲。
洛子川觉得胳膊一阵生疼,被身后那位迷踪林弟子别得有些难受。他不确定这位弟子有没有打击报复,但洛子川却敢肯定他不曾得罪过迷踪林任何人的。
他凭什么要被这么多人针对?
谁能告诉他做错了什么?
洛子川咬紧牙关,拼命克制才没把自己那颗想要申冤的心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想,也罢。
屋门被推开,蜡烛燃起,微微荡着火苗,在安谧的屋内显得格外诡异。
林岁言扯开信纸,将那封信平摊在桌子上。众人也有不怕死的,直接上去观望。
洛子川站在一旁,忽的发觉林岁言的脸正在以无法逆反之势逐渐变冷,变青。那些个迷踪林弟子看到信后,先是愣了一刹,紧接着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洛子川。
那眼神里蕴含着说不出的鄙视。
人群中,沈懿的目光最为强烈。那眼睛里在厌恶与得意的交界处,不停徘徊
人已死,杂碎已被除净。苍白的信纸上,有人写下几行小字。
洛子川向后跌了一步。
他摇了摇头,说服自己又像是说服别人似的讲道:不是的,真的!不是沈懿!
一条长鞭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垂在耳侧的鬓发一瞬间被掀得老高,又飘飘悠悠地落下来。
身后的人别着他的手臂愈发的劲,好像要活生生地把他的手臂掰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不是,这是沈懿让我给的,我中途也没打开看过。
洛子川冲沈懿吼道:沈懿,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念在你命悲催,叔父又孤独,才打算要替你送信,而你呢?我不曾怀疑过你,是因为我有你相同的亲人逝世、孤苦无依的痛苦,我虽然事先保持警惕,可我推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