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2 / 2)
你想离开银翼舰队吗?皇帝问。
哪怕银翼舰队的队长楚玦此刻就在这里,皇帝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他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目光沉静无比,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的宝石,他就像在等时钊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时钊不假思索地说:不想。
这个答案在皇帝的意料之中。
他能明显感觉到,时钊不属于皇室,即使此刻拿至高无上的权力与世间罕见的珍宝与他交换,他也会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选择同一个答案。
皇帝语速缓慢地说:皇子呆在银翼舰队,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时钊完全没把这个当成一个问题:很简单,你可以不公布这件事。
我不需要这个身份。
横竖时钊也不在乎什么皇子身份,如果这个身份会让他离开银翼舰队,离开楚玦,那么他宁愿不要。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此刻如果他的生父和楚玦同时掉进水里,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楚玦。
意识到自己在想怎样一个白旭成式的无厘头问题,时钊不禁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也许是从没听过有人如此草率对待皇室身份,皇帝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听过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情景跟现在大不相同。
时钊,这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东西。皇帝说,我承认,我亏欠你很多。我们都亏欠你很多。
这是我们见的第二面。第一次我知道你是兰霜的孩子,第二次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皇帝说,我没跟任何人讲过我和兰霜的故事,但我今天想跟你讲。
皇帝停在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楚玦。
楚玦了然地点点头,对时钊说,我去外面逛逛。
一分钟不到,宫殿里只剩下时钊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这才开始讲他的故事。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远得让皇帝想起都要花费好一番力气。
实际上,皇帝不是讲故事的好手,他的叙事非常平静客观,发生过什么就讲什么,没有夸张,没有修辞。
他讲的这些甚至不能称之为故事,更多的像是一种回忆与怀念。
他讲的不是爱情。
他的切入点是兰霜在外游走宣讲的那些东西,那些在今天看仍有进步意义的理念。
她确实是为帝国做了很多。皇帝长叹一口气,她是最早发现我们帝国高层有问题的人之一。在二十多年前,Gospel组织就已经在帝国渗透了。
整个帝国,就像一个被蛀虫掏空的漂亮苹果,表面红润而有光泽,内里却早已被啃咬得腐蚀不堪。
可这个现象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早在皇帝接手这个国家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帝国的弊病。
而另一个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就是兰霜。
他们想要改变,但处处受人掣肘。
Gospel组织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强大,简直就像一个构筑在帝国之上的另一个国度,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与行事法则,就连皇帝也难以完全自主。
兰霜是被Gospel掳走的。
但你可以理解为是故意的,皇帝说,这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对外宣称是失踪,这件事只有我和一小部分人知道。
只是我没想到,皇帝看向时钊,深呼吸一口,浑浊的眼睛之中竟是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她怀孕了
兰霜的怀孕是他始料未及的。
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知道兰霜当年还经历过这些。
他不知道兰霜是怎么一个人怀着孕被Gospel带走,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下孩子,又是怎么安全地将时钊送回到帝国的。
其中苦难,三言两语说不清,他更是不敢想象。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时钊问。
时钊以往总是对母亲这个概念感到模糊,即使那天他们告诉他兰霜是谁,他也无法将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与母亲二字画上等号。
皇帝似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忽然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知道兰霜怀孕,他早一点知道时钊的存在,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你问过那个Omega中校,皇帝换了一个话题,七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时钊瞳孔猛地一缩。
早在他刚来银翼舰队的时候,楚玦就跟他讲过七年前发生过什么。
只是当时楚玦讲得轻描淡写,跟课本上讲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同。
楚玦说得平淡,他自然也听听就过,当时他跟楚玦还没有这么深的羁绊,自然也没有对这件事产生太多好奇。
可他在银翼舰队呆久了,听白旭成讲了只言片语的碎片,再加上楚玦有时候的反应,他就对这件事越来越好奇。
但没人敢问,白旭成也跟他说过,千万别问。
皇帝不需要时钊回答,看他的反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可以告诉你。
让银翼舰队全军覆没的,就是Gospel组织。
他们当着那个Omega中校的面,杀了他的父亲。
皇帝用几句话言简意赅地讲完了全部,深深地望进时钊的眼睛。
他忽而转到原先那个问题上来:你的责任,不是这个身份赋予你的。
而是你这里。皇帝指了指他的心脏,你得到过的东西。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得到吗?
时钊稍稍一滞。
比起乏善可陈的前十八年,这几个月以来,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就算不是兰霜,不是我,那至少也是那个Omega中校。
时钊彻底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皇帝的言辞已经说动了他。
他的父母是为彼此,为帝国。
而现在,皇帝在告诉他,如果他暂时不能理解,那他可以先简单点。
譬如为楚玦。
譬如,只为楚玦。
另一边,嘉朔从帝国研究所那边得到消息,说是楚玦带走了时钊,他正欲派人去找吴良峰问个明白,吴良峰自己本人就过来了。
陛下为什么要让楚玦带走时钊?嘉朔感到几分不安,但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源自何处,不祥的预感在潜意识之中升腾上来。
吴良峰就坐在他的正对面,脸色没比他好上多少。他至今记得时钊那双令他无法动弹又难以呼吸的手,以及楚玦离开帝国研究所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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