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牡丹便问道:“爹娘,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什么事没有?今年八月平安也得去参加科考了,到时候可有把握?”程平安年纪小,当然是靠童生。要想考秀才,必须要考上童生。她家那大堂哥,可不就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考的童生吗?可惜后来考了一次秀才没考上,不过这次倒是考上了。不过,考上也不是什么让人光彩的事。而且以大伯娘一家的心性,一定会借着大堂哥科考这事来为难爹娘。
“姐姐,我一定会考上的。”金平安看着牡丹,眼晴里全是自信。金母则微笑道:“能考上自然是好的,若是没考上平安年纪还小,明年可以再考。”童生一年可以考一次,但秀才可得三年考一回。
牡丹点头,摸摸弟弟的头:“平安,娘说得对,你年纪还小尽力便可,不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说完又转头看向母亲道:“娘,这些日子大伯娘家的人来过了吧!”大伯娘那一家的性子她还不知道,那大伯面上一点不显其实最是个内里藏奸的,不然也生不出金元宝那一肚子坏水的东西。最可恨的就是她那爷爷,爹明明也是他亲生的,但一直只顾大伯一家子。这回她嫁到程家,大伯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一块馅饼?
提到大伯娘一家人,金父明显就有些不自在了对于有这样的家人,他也很无奈。听妹妹这么一问,连一向老实的金平顺都气愤了:“妹妹,你不知道,爷爷和大伯娘说堂哥要科考了,让咱们家出二十两银子。”虽然妹妹嫁到了程家这样的大户,可他们家可不能上妹妹要银子。大户人家规矩多,妹妹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平顺。”金母呵了一声,这些事情她和他爹已经有了决定,何必让女儿跟着一起烦心:“牡丹,这事我跟你爹已经有底了,你也别操心。好好的过日子才是真经,这开了春你还得忙店铺的事。”对于二十两银子,他们家是一两都不会出的。当初平安病得那样重他们都不肯借出一个子,还不如村里其他的邻居,至少人家还给过他们家不少的帮助,相比丈夫的血亲已经好很多了。他们没有四处诋毁他们一家都不错了,还给银子给他们儿子科考,做梦呢!再说了,平安病得那样重他们都见死不救,就算大侄子真的考上秀才了,还能指望他们会帮着自家,估计不害他们都不错了。
听母亲这么说牡丹只道:“爹娘,不管你们做什么女儿都不会说什么,只是女儿请你们记得当初弟弟病得厉害的时候大伯一家都是怎么对我们的。”牡丹能提的就只有这些了,但她相信爹娘虽然是朴实的人但都不是傻瓜或圣人。对于伤害过她和弟弟的人,爹娘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们真心了。
“行,爹娘可不是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啊!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好好过日子,管别人好还是不好。不过,帮过咱们家的人还是不能忘了。”那些日子,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亏得一些乡亲送些青菜洋芋。对庄户人家来说,这些东西虽不缺但也不舍得拿来随便送人。
“娘,我们都记着呢。”金母话音一落,三兄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牡丹,铺子的事你准备得如何了?”女儿将程家的聘礼当了一些买了间铺子,本来想着女儿有主意了,可过了这么些时间女儿都没动静怕是心里没谱。若是女儿没想好铺子也不能空着,真好有人在问租出去女儿也可以收些体己银子。
“娘,女儿已经有打算了,不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绣纺。”她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事,这关系到将来她成衣店的生意,不能找个不合适的绣纺免得将来麻烦。金母和金父一介农家人,女儿的打算自然不会多问,只当她进了程府有人帮着她。只是这绣纺,这两天金父在一家新开的绣纺搬东西倒也觉得那东家他虽未见过,但肯定是个厚道人,便对女儿说道:“牡丹这些日子爹在清和绣纺做事,虽是新开的店但东家是个厚道人,天冷的时候会送些热汤给我们这些下力的人喝,过年结钱的时候还多给了二十几文钱。而且我看他们店里的布价格也公道,你要不去看看吧!”他在外面干活也不是一两家,没有哪一个东家会在意他们这些下力的人,清和绣纺的东家是第一个。
“好,女儿回去便到绣纺看一下。”难得她不爱说话的爹夸什么,想来这新开的清和绣纺应当是不错的。如果价格合适,而东家又是个守信之人,便可合作。程康平坐在牡丹的边上,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手不自觉得紧紧握了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能成这这其中的一员,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温暖。不过,又高兴了起来,目的达成了一个也挺好。至少,不用担心牡丹被什么人给骗了。他现在虽不能和她坦陈一切,但也会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小心保护。
一家人又叨了些家常,金母聊在兴头上,便对牡丹说:“牡丹,娘给你哥哥相了个姑娘,准备开了春就请媒人上门去说和说和看能成不。”姑娘家里虽然比自己家还穷,父母也不是什么好的,但好在姑娘性子强拿得起事。而且,以他们家现在的状况,姑娘要么就是不愿意要么就是看中牡丹嫁到程家这事。虽然处在尴尬的时段,但平顺也等不起,爹若是有个什么,还得守孝,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娘,是谁家的姑娘?”可别是她前世那极品的大嫂,要说那女人是真心贪得无厌。前世要不是看在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又为大哥生了两个孩子,她是真不会搭理她。若是娘真看中的是她,她可真不想哥哥又娶那女人。若是真成了,怕是整个程家都得鸡犬不宁了。那胡小春,要嫁也得嫁个管得她的男人,不过那男人肯定不是她哥。
“隔壁村的胡家姑娘,胡小春。那姑娘娘可打听清楚了,虽然性格强势了点但你哥这性子……”后面的话金母没说下去,她觉得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懦弱了。而牡丹,如遭雷击,怎么还真是她?
☆、第十四章
牡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朝金平顺问道:“哥,你呢?你想娶胡家姑娘做妻子吗?”大哥从来没见过胡小春,想来是谈不上喜欢的。但她和大哥相差了几岁,而且大哥这人心里有事也不会跟弟弟妹妹说,他想什么她这个做妹妹的并不清楚。只是前世,哥哥好像并不快乐,她本来以为是对着她才这样,现在想在他在面对胡小春时整个人更显得孤独。
金平顺迟疑了一下,只道:“我听爹娘的。”他心里的那个姑娘,爹娘是不会同意的吧!她不但是个性子柔弱的姑娘,还有家里人的负累。虽然他不在乎,但他确实不能帮她太多,而且爹娘虽然同情他们但并未动过让自己娶她的念头。金平顺说话的时候没敢看任何人,但牡丹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大哥他心里不会有喜欢的人吧!突然想起以前来过她家两次的秋菊,那姑娘平日和她没什么交情,但还为了借针线来找过她两次。本来过得太久她也想不起,但突然想起秋菊来的时候哥哥都在而且两人的眼神……“娘,我看咱们还是看看吧!而且跟哥哥过一辈子的人,也要问一下哥哥。”要是哥哥喜欢的姑娘是秋菊,倒比胡小春好。
被牡丹这么一说,金母倒想起女儿不就是身不由已嫁到程家的。如今她是看着这胡家姑娘千好万好,但若是儿子将来过得不好可怎么好?以儿子的性格怕是有什么事也藏在心里,不会同任何人说出来吧!“算了,你们的事就自己做主吧!平顺,你要是有中意的姑娘给娘说。不过,你得看咱们家的情况。”金平顺高兴的点点头,金母这才恍然大捂,儿子这是有心上人了。
从娘家回来牡丹心情一直很好,对于胡小春不用当她嫂子这事她当然是很开心的。程康平在一边看得无语,毁了哥哥亲事还这么开心的丫头,真是……太可爱了。他家牡丹不喜欢的,那胡家姑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还没成真正的夫妻,程康平就已经这么护妻了。
程康平和牡丹刚走进大门,便遇到了何氏。何氏见两人微笑道:“你们回来了,娘也刚从娘家回来。”说着拉出身后的女子,对两人说道:“这是娘家里的远房表妹,你们叫她林姨就成了。姗姗,这是平儿,这是牡丹。”何氏生怕林姗姗不认识两人,热情的帮忙介绍。
对于林姗姗的到来,牡丹是真没放在心上。不过想起以前看的不少话本,这何氏不会引狼入室吧!这所谓的妹妹表妹什么的,一向都是抢别人老公的货色啊。而且林姗姗那一幅作派,啧啧,有好戏看了:“相公,咱们等着看好戏吧!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这林姗姗绝对会将程家搅得天翻地覆地。”
何氏带着林姗姗回了祖屋,坐下拉着她的手:“表妹,想必嫂子已经说过了我为什么请你来程家了吧!”这表妹,一看就是柔弱的性子,这样的人她用着放心,将来事成随便打发了就是。反正她父母双亡,丈夫又死了被婆家给赶出来,还靠着他们家过日子呢。
“表姐,姗姗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林姗姗低着头,一脸娇羞局促。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虽然是被婆家赶了出来,但相公活着的时候在他身上搜刮了不少好东西。之所以到何家寄人篱下,不过是看表哥家里有点小发财表嫂又好糊弄而已。会答应到程家来,那是因为程家足够有钱,虽然表姐不那么好对付。但富贵险中求,男人但凡好色,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也不看相公是怎么死的?当然不是真的病死的。还有她那婆婆为什么容不下她,不就是她跟公公些不清楚嘛。
“你放心,只要事成了,表姐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你可不能先不先就被老爷给得到手了。这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懂得珍惜。这个,你可得拿定主意。”现在张氏的嫁妆还没拿到手,当然是不能让表妹现在就得宠使计将他们给赶出去。不过若是张家实在不给,她也没办法,到时候更得将两人给赶出程家了。程家的一切,都是儿子的。
这些事,还要你来说,面对男人我可是比你有本事多了。当然,这话林姗姗不可能傻得说出来,只道:“表姐……”说完,脸已经红得像苹果,当真是惹人怜爱。看着她这样,何氏突然升起了危机感,这样一个女人男人怕是花心思捧在手心里。把这样的女人带到家里面,真的没事吗?
看出何氏的迟疑,林姗姗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纸交到何氏手中:“表姐,这是姗姗的卖身契,姗姗只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你放心,事成了,你保我一世衣食无忧就成了。”
何氏打开,居然是林姗姗的卖身契,何氏一下子就觉得她有些太过份了。表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还担心什么呢。“表妹,你不必如此。”说着就像将卖身契还回去,心里难得升起了一点愧疚。林姗姗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卖身契又推到了何氏的身边,摇摇头。
以她的本事,何氏早得得妒恨她。还不如现在来这么一手,让何氏对她有些愧疚,并且让她以为有了她的卖身契便完全放心。其实,一张卖身契而已,将来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何氏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小玉已经进来了:“夫人,老爷回来了,要上晚膳吗?”
“端上来吧!表妹,你等会儿就跟我们一起用膳吧!”说着又低声说道:“好好表现,别忘了表姐跟你说的。”表妹这卖身契都在她这儿了,帮着她对自己只有好处。
不出何氏所料,这程胜回来见到林姗姗本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女人见得多了倒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看得上。不过,一顿饭下来,程胜早忘了其它的。只觉得这何氏这远房表妹真是个妙人,动不动就脸红的神情真是太美了。见程胜那样子,何氏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
将林姗姗安排在离主院最近的院子,何氏就不管了。第二天一大早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到程康平的院子,彼时,牡丹正在画衣服的样子。一见何氏准备的那些礼,挑了挑眉问道:“娘,您这是?”
“牡丹虽然你们成亲的时候张家没有来人,但他们始终是平儿的外家,不可能永远不往来。娘准备了些礼物,你跟平儿去拜个年,以后常走动走动。”何氏一幅为了你们好的样子,牡丹心里也是被恶心够了。明明就是个继母,还是个只想着自己儿子的继母,还真以为谁都会相信她。看来她猜得不错,这张氏一定是为程康平留了什么在张家,不然何氏不会这么急切地让他们去张家拜访。
对这样贸然的去张家,牡丹本能的有些抵触:“娘,这样不太好吧!若是张家不愿意见我们,这么些东西不就浪费了吗?白白送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让张家不和他们走动,直觉告诉她,张家这么种肯定是事出有因的。一听牡丹的话,何氏就瞧不上眼了,果然是农家女子,眼低成这样。面上还是笑得很柔和:“牡丹,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平儿的亲人,这些个物件都是该送的。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去吧!”
就这样,牡丹和程康平被扔上了马车,牡丹坐在车里气得轻轻揉捏了一下程康平的耳朵:“相公,你后娘真是个缺心眼。”程康平也在心里把何氏无语了一遍,那女人的手段还真是万年不变。娘的嫁妆,她一个继室也敢想,真是不怕死。
马车行到张家大门,两人从车上下来,但张家门房愣是没一个人上前。牡丹活了两辈子,还第一次这么尴尬,让人将东西从车上拿下来。牡丹硬着头皮让下人去报一下家门,那门房一听是程康平和她媳妇,便道:“我去通报,请你们等一下。”说着,就交代了其他门房,自己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上前对牡丹他们抱歉道:“真是对不起,我家主子不在不放便招待二位,两位请带着礼品回吧!”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若真是没人,你刚还进去问什么呀,直接就请他们走了。不过,牡丹也没多说什么,和程康平一起又上了马车。上了马车牡丹就笑了:“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这么没面子,不过,回家何氏的脸色应该更好看。哈哈……”门都没进就被人给赶出来了,真是……管何氏如何呢,拉着程康平的手:“相公,我们去清和绣纺吧!看中合适的我给你做件春衫。”程康平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心里还是乐开了花,有这样一个妻子也是很好的。
☆、第十五章
马车到了清和绣纺的门口,牡丹拉着程康平步下马车。一走进去,牡丹便感叹于里面的布置,不同于其它绣纺将布裹在一起置放于台面上。而是将布叠成各种图样或是悬挂在墙边上,显得相得益彰,非常搭配。而且精巧在于里面合适的地方摆放着各种框架,里面有上好的绣品。两人一入内,一妇人便迎了上来:“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吗?是要买布还是刺绣?”妇人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非常的和善。
牡丹打量她,没有说话,当然程康平就更不可能说了。妇人见他们不说,又接着道:“虽然我们绣纺是新开的,但我们这里布的品类齐全,绣娘更是心灵手巧。”指着一幅绣品拉着道:“您看,这绣品不但活灵活现还透着一股子灵气。”绣品确实非常的不错,不说在花溪县,就是在皇都估计也算得上不错。真不知道这清和纺的当家是何方神圣,能请到绣技如此精湛的绣娘。
“夫人,能否将这些布的价格写一份清单于我?”既然是做成衣,既要看衣料的质量也要看价格。若是衣料价格过高,做出成衣来除掉成本怕也赚不了银子。妇人一听便问道:“夫人能否将用量告诉我,我可以以夫人给的量请示我们家主子来定价格。”这夫人一来就问价格清单,怕是其它店派来打探的。但若是用量大失了这笔生意,倒是她的不是了,怕家主也会怪罪。
“看来你也不能完全做这个主,这样吧!你请示过你家东家若是方便,便相见面一叙,我们当面谈。若是不便,那我也不便强求。后天我会再来一次,请给我肯定的答案。”看这家绣纺各方面都还不错,只是这生意,她可不想跟一个做不了全主的人谈,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回到程家,程夫人已经从先回来的下人嘴里知道了程康平和牡丹的遭遇。听完后心里一直气愤,猜着这张家怕是想赖账,当年她之所以让张家搬走那些东西,一是因为她当时刚进门,确实急切了一些,伤了程康平让他成了现在这样子理亏。二便是张家当时确实答应这些东西将来归程康平媳妇所有。这三是当时她不知道张氏的嫁妆那么丰厚,比她的嫁妆多了几层不止。当年,那些东西从她面前抬走的时候,她心叫一个疼啊,到现在都还在留血。可现在,张家是不想认账了。
何氏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忍着想把程康平夫妇扫地出门的冲动。张家不认账,若是张氏的儿媳妇和儿子找上门,看他们敢自认书香门第。到时候不但得不到花溪人的敬重,怕走出门都要被人唾弃,到时候他们家在朝庭做官的儿子也别想混了。
牡丹和程康平一回屋,下人便通知夫人请他们去正院吃饭。牡丹顿了一下,便和程康平一起去正院了。何氏一见两人来便让下人上菜,桌上只有三个人,屋里上完菜后也只有何氏身边的小仙和小玉两人伺候。牡丹和程康平用了一些便放下碗,何氏也跟着放下碗,脸色有些难过:“牡丹,可真是难为你了,亏得这张家还自称是书香门第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姐姐虽然去了,但平儿和你还是张家的亲外孙和外孙媳妇不是。”
见牡丹没搭话的意思,何氏又拿着绣帕擦着眼睛:“都怪娘这个做婆婆的,若不是我你跟平儿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对待。我真是太对不起姐姐了,张家怎么能这样,不但收了姐姐的嫁妆居然敢这么对平儿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