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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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生良默然,极力收拢眼中的纠结,面上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想我怎么做?”

宸贵妃靠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他:“我记得,《天宫策》后来的拟案,部分是由那个丫头出的,如此天赋之才,不来继承陆少监的衣钵,实在可惜。”

陆生良道:“靖瑶不会同意让她女儿入仕的,而且还是跟我。”

宸贵妃道:“她同意否是她的事,能不能让她答应,是我的本事。”

“官家女子从官乱了朝纲,我要真那么做,非得被那些言官的吐沫星子淹死。”陆生良深吸一口气。

“他们不敢,陛下早有心提拔太傅院的女傅,今年国考陛下也颁了谕旨,允女子参考。”

宸贵妃脸上仍是笑意,话里话外挑明了就是一句——本宫就是来通知你收徒的。

陆生良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今日是一定要下这潭水了,心想道“陛下那颗心还不是你养出来的。”

宸贵妃的话已经很明白,他只得好好坐正了,低着头问道:“你有她下落?”

“你想多了,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司徒家在宫外打探比我方便百倍,且等着吧,后面还需你一臂之力。”宸贵妃缓声道,像是在说一件很轻巧的事情。

陆生良目光凛冽,嘴角的隐了一缕神秘的笑容:“司徒家的小丫头,何时养了这么多心思。”

这生的还好是个公主,要是皇子,司徒家岂不是要供着这位娘娘将江山改名换姓。

他算是看着司徒月长大的,印象里还是个不识风月的黄花闺女,如今对上眼神,也要好生避退了。

宸贵妃放下茶盏抬起玉手,身边的婢子忙上前扶起,走过帘子后,才听其缓缓道:“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我只是比你幸运了一点儿。”

【城郊·王师废院】

沈尽欢被一股浓重的药味熏醒,醒来时眼前模糊,只能依稀看见窗前一个女子背影。过了一会,渐渐能看清了,才觉得身体跟散了架一样到处都抽痛。

这是没死成还是又重来了一次?

沈尽欢强撑着坐起来,发现右手腕被包扎起来,塌上方才手放的地方还有血渍,窗前的女子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仍仔细看着药罐。

“姑娘?”沈尽欢试探道。

那女子转过头来,朝她咧嘴一笑:“你醒了?”

沈尽欢看着她的衣服,是云锦里头最次的料子,穿着一身看着十分单薄,再看着收拾干净整洁的屋子,家具大多是老样式,心下想着她许是某个官员的沧海遗珠。

她端了药过来,坐在沈尽欢身边,舀了一勺送到嘴边试温,觉得烫就时不时用勺子捣着。手上的冻疮很严重,手指红肿发紫,一处破口看着是新疮还流着细血,左手关节处已溃烂。只有做多了粗活的下人才会有这么严重的冻疮。

看清楚她模样,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不画黛眉,甚至唇色黯淡,一双杏眼盯着碗中的药不离,发上簪一支和她打扮并不相配的金云红珠钗,如此素净让人看着心里却很舒服。

“你在林子里受了冻,又失了很多血,还好我这有些补气血的草药,快服下吧。”这姑娘又尝了一口药,确定温热可入口才递到她面前,她眼里还有对生人的惧意。

沈尽欢没力气说太多话,凑近闻了,确实是川穹的味道,便任其给自己喂服下。

喝完后,那姑娘起身收拾起桌案上的瓶瓶罐罐,还不忘和她说话,“你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吧?现在世道混乱,那些贼人真是胆大包天,我发现你的时候全身冰冷,险些以为救不过来了。”

原来是绝处逢生,不是再来一回。

“请问,怎么称呼姑娘?”沈尽欢轻声问道。

对方迟了一会,“依妍,依偎的依女开妍。”

沈尽欢看着她,“我叫沈尽欢。”

王依妍听了,将怀中的药罐搁在桌上叹了口气:“原来你姓沈。”也不知看着别处再想什么。

这个回应让人觉得奇怪。

“依妍?女开妍......”

城郊荒院,孤女......

沈尽欢轻唤,总感觉的耳熟,反复念了半天,才对上一个人,试探道:“姑娘,可是姓王?”

王依妍手中动作一顿,转过身来,随不说话,沈尽欢已经从她眼中看到了答案。

沈尽欢脑中回忆着前世这个人的信息,却只能想起一点点。

王师把庶出长女王依妍养在城外三十年,最后是去郊外砍柴的火夫借宿一废宅,才发现早已僵硬发黑的尸骨,户部查到消息传到宫里,王师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彼时其权倾朝野也并不在乎,找了个由头就随意葬了。实在凄凉。

“你知道我?!”王依妍站在那里,一脸诧异,眼底还似有泪光。

沈尽欢看着自己的脚点点头:“名字什么不重要,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刚起身双手持过额头要行礼,就被对方扶住。

“你身子未好还有伤,快别这样。”王依妍没了方才的笑容,此时说话显得更加小心,“其实并不是我将你背回来的,是一个戴面具的男子,我见他好像一直跟着你。”

“戴面具的男子?”沈尽欢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阿炎。

王依妍点头,“是啊,估计现在还在院里守着呢,我看他很是担心你,可要叫他进来?”

沈尽欢嫣然一笑,劝住她,“不用,我自去。”

王依妍将她散落的长发在脑后编了几股辫子,用一细簪子定住,整理干净扶她出去。

外头阳光很好,昨夜那场黑暗好似一场梦。

院子里种了棵高高大大的银杏,估着有很多年头了,树干要三个人才能抱住,只是光秃着树干,看着有些哀凉。

阿炎一身黑衣躺在树上一根最粗的树干上,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渡了一层金光。

沈尽欢仰着头看他,唤了一声:“阿炎。”

树上的人身子动了动,偏头望了一眼,便小心跳下来,隔着面具看了一圈她,语气不咸不淡道:“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

“我无事,别院里可都知道?”沈尽欢忙问道。

王依妍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扶着沈尽欢,生怕她体力不支晕过去。

阿炎走上前想要说什么,转过头克制了一会才开口:“我让阿肃回去报信了,你且安心养伤,万事有我在。”

沈尽欢忍不住笑起来,惨白的脸被太阳照得更白,笑起来倒是鲜活些,“阿炎果然是天赋异禀的军师,出谋划策的好手。”

“是我的过失,我没想到他们会动手伤你,让你吃这苦头。”阿炎嗓子有些哑。

王依妍听得几声干咳,对他说道:“进屋喝些姜茶吧,天冷,着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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