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话说的,简直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偏这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来。
谢玉言脑门突突,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一个转身,闷声怒吼:“来人,送我三哥上车!”
面对谢云曦这气人的口舌,别说离别之愁,没气到原地爆炸就不错了。
秋风萧瑟,不见离怅,旭日东升,街巷喧嚣。
街道两侧下至黄毛丫头,上至七十老妪,此刻正沉迷于谢家二郎的美色中,呼唤声声,自然听不到谢家四兄妹间的打闹调侃。
眼见谢云曦被谢年华和谢文清左右簇拥着,护送着上了马车,呼喊挽留之声更是响彻街巷。
当然,外人眼里瞧见的“左右簇拥”和“护送”,其真相却并没有那么美好。
谢年华和谢文清这会儿也受不了谢云曦的“厚颜无耻”,为防夜长梦多,两人一左一右的将谢云曦架起,半强迫地,便要将人往马车上送。
仗着外围喧嚣,听不到话语,谢云曦被架着脚尖惦着地面,嘴里还念念不舍地对着谢玉言的背影嚷嚷。
“四郎啊,别一忙就忘记吃饭,小心伤了身体,我给梁叔写了一份食谱,相应的调料都给你备好了,你那几个厨娘我可是亲手调教的,手艺算不错,所以不准再挑食,不准再不吃饭了。”
听到这里,谢玉言又忽然感动起来,心想:他三哥其实还是挺关心他的。
他转过头,看向微微挣扎着不愿上车谢云曦,正要开口说话,不想,谢云曦却继续说道:“身体才是奋斗的本钱,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这样你才能持续不断的努力,让我永远都能游手好闲下去,四郎啊,三哥的未来就都靠你了!”
感动不过一息,谢玉言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他眯着眼盯着谢云曦,深深吸了口气,低吼道:“谢云曦!”
咬牙切齿,阴气深深。
谢云曦眼见把人惹毛了,当即也不用人压着上木梯,当即甩了谢年华和谢文清,脚底抹油似的,一步跨两阶,迅速躲进马车,车门一关,隔绝危险。
惹毛了人,就怂得关门躲人,这操作顺溜的,想来平日就没少做。
车外,谢文清和谢年华齐齐无语,相视一眼后,怜悯的看向谢玉言。
瞧他脸色,刚还是白玉如兰的面容,如今却是气得面色铁青。
谢年华上前,很有姐弟爱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哎,四郎啊,苦了你了,摊上这么个兄长。”
说到这里,听着还是在安慰人,然而——
“可怜见的,不过这种事,想来你也习惯了。俗话说的好,做一份也是做,养一人和养两人其实也没差,你三哥都养了,也不差你二姐这一份。
阿弟啊,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工作,为了你二姐的美好未来。”说着,还特别亲切的温柔地拍了拍谢玉言的脑袋,一脸的柔和。
呵呵,俗话——这是哪门子的俗话!
谢玉言挥开头上作乱的手,没好气的下逐客令,“二姐,好走不送!”
谢文清瞧着这几人没个正形的样子,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瞥了眼街道两侧尖叫着要见“云曦君”的女郎们,难得庆幸有她们这般喧嚣着,闹腾着——好歹没叫人听到他们姐弟之间,这些个没个正经的对话。
“伤别离,忧相思,最难告别相对视。”这是被人家的离愁之别,而他们谢家的,却是——
“嬉笑打闹没正经,相思离别,哎,还不如不见的安分哟。”
谢文清感慨着,唤谢年华上马,随即一伸手,一令下,车马浩浩,向城门行进。
临行前,他终是正经的告了一声别,“四郎,好生保重,琅琊再见。”
小别离后,终会相逢。
车马悠悠,旭日正当头。
谢玉言坐在马背上,目送谢家的车马渐渐远去。
在跨出城门之前,谢云曦突然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伸着手远远的挥动着,俊朗的面容,展颜笑着,眉眼弯弯,梨涡深深,迷了人眼,乱了光影。
少年无知无觉,红润的薄唇,轻起着,向着城内使劲嚷嚷,“四郎,你记得赶紧回来,我还等你一起霍霍琅琊山呢!”
刚一说完,谢文清便架着马过来,一把将他的脑袋塞进了车窗,扒拉着,将车窗暴力一关,当即便嚷道:“快马加鞭,回琅琊。”
听着,还颇有些火急火燎。
——毕竟再不赶快离开,谢家谪仙的高冷形象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谢文清这头垂死挣扎着,在围观群众还未反应过来前,车队便已加快了脚程。
没一会,谢家的车马便出了城门,远远的,只瞧见黑压压的一行背影。
城内,盛世美颜探窗而出,展颜一笑,视觉暴击成倍上涨。
一侧的围观群众正看了个正着,刹那间,鸦雀无声,寂静在人群中蔓延。
有幸窥见一二的,当即呆若木鸡,久久未能回神,而一旁未能窥见的,也不明所以的安静下来,看着突出沉默呆滞的人群,目光透着好奇,寻思着该如何询问。
沉默在人群蔓延,也正因为围观群众的寂静,谢云曦最后的那一声告别才能清晰的传入谢玉言的耳中。
少年轻音郎朗,别样的告别之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天际暖阳高照,阳光正好,映在谢玉言的脸上,恍然如柔光环绕,更趁得少年如玉,街道愈发的安静。
身在人群中央,谢玉言目光随着远去的车马,嘴角高扬,眉角弯弯,眼眸深深,却透着点点柔光。
直至车马不见踪影,他依然看着马蹄车印久久未曾散去。
“四郎君,街道已封锁多时,您看,是不是该回去了?”梁叔踌躇着上前,小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