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梁、墙角处爬着蛛网,然而空气里并没有常年封闭后的飞尘,辛益疑心更深,便欲入内详查,齐岷低声道:“站住。”
辛益收住脚,齐岷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燃后,朝前一放,辛益惊见地面上爬着无数凌乱的脚印。
门口处的脚印最集中,快难以辨认,顺着往里,脚印渐分散,各个脚印的不同也随之被区分开来。
有大的,有小的,大的脚印约莫七寸,一看便是成人,而最小的脚印仅三寸左右。
辛益悚然,扭头看齐岷:“头儿!”
齐岷目光深沉,看着屋里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脚印,吹灭火折子,示意辛益关门。
显而易见,最近有人在禁地里住过,并且住的人群里有孩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批被押送上岛的孩童多半便被囚禁于此,有专人负责看押、送食,今日大概是知晓他们入园做客,所以提前把人运走了。
辛益压着声:“头儿,看来程家果然跟登州孩童失踪案有关。”
齐岷不反驳,转头朝回廊外侧看,荒芜的庭院里建筑不多,外侧是一座六角亭,六角亭背后是一片坍塌的废墟,想来便是那座压死过的阁楼了。
“头儿,还查吗?”
辛益环目四周,眉头渐深,就目前的线索来看,程家人明显已经转移窝点,这座禁地怕是没有多少可查的价值了。
再待下去,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等在承云阁里的程义正起疑。
果然,齐岷道:“先回。”
亥时,承云阁里的歌舞声仍没停止,辛益松一口气,便要跟着齐岷一块上楼,忽听得附近传来说话声,声音熟悉,听着竟像是虞欢。
辛益侧目,见得阁楼那头有一座花厅,厅里建着凉亭,秋风瑟瑟,月影拂动,有人正坐在亭里的美人靠上。
不多时,一人从凉亭里出来,正是春白。
辛益看向齐岷。
“你先上去。”
齐岷吩咐完,走向花厅。
春白招架不住虞欢的要求,正捧着漆盘要回宴厅里拿酒,忽见面前走来一人,惊喜道:“齐大人!”
齐岷眼往凉亭里看,见张峰正守在虞欢身侧,稍微放下心来,问:“怎么出来了?”
春白朝承云阁瞄一眼,小声道:“辛姑娘和程家公子在里面吵架,王妃嫌吵,就出来了。”
齐岷眉微蹙,看回春白捧着的漆盘。
春白赧然道:“王妃吵着要奴婢去拿酒……”
“喝多少了?”
“有两壶了。”
“醉了没?”
“……有一点。”
“拿解酒汤来。”
“是。”
春白莫名高兴,欠身一礼后,朝承云阁里走去。
齐岷踱步向前,花厅很大,四周栽种着名贵的菊花,挤挤挨挨,蓊蓊郁郁,风吹来时,幽淡花香里飘着一缕熟悉的酒气。
凉亭外砌着一圈假山,齐岷上前,看见虞欢靠着廊柱,歪头问张峰:“你们齐大人以前,是不是过得很苦啊?”
齐岷一愣。
假山遮挡,又兼角度相背,张峰没留意亭外有人走近,回答道:“大人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是不易的。”
虞欢嗯一声,瓮声道:“我是说,他以前被流放的时候。”
张峰沉默。
虞欢道:“他以前被流放到海边的时候,被人欺负过吗?”
“这……”张峰哑然。
“进东厂的时候,又有被人欺负过吗?”虞欢神叨叨地追问,像是要为谁做主,“那个叫冯敬忠的大太监,有没有欺负过他?”
张峰支支吾吾。
齐岷走上前,身形萧肃。
“问你话呢!”虞欢始终得不到回应,凶起来,起身去搡张峰,冷不丁脚下一趔趄。
张峰急喊“王妃”,正要扶,一人从身侧闪来,先他一步托住虞欢后腰,把人横抱而起。
张峰为来人冷冽气场一震,后退半步,看清以后,瞠目:“头、头儿……”
齐岷吩咐“退下”,抱着虞欢走下凉亭。
夜风萧瑟,月影在花海里浮动,空气里又飘来似有又无的幽香,虞欢醉眼朦胧,看着咫尺间的男人,伸手捧住他英俊的脸庞。
男人声音低沉:“手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