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1 / 2)

加入书签

楚家剑冢的正中央搭起了一座祭坛, 与捆着焚尘醉的石柱相对,一众族内长老环绕一周肃穆而立,然而当他们看见被家丁拖出来的楚弈,登时有些乱了阵脚。

“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若他中途死了, 咱可是要遭反噬的!”几位长老怒目而斥,一低头,正对上一对儿血窟窿, 吓得脸色惨白地倒退了好几步。

“无妨,他体内有神血加持,绝不会轻易地死了。”楚家大伯面不改色地擦了擦满是鲜血的手指,命人将楚弈绑在石柱上。

楚弈与焚尘醉紧贴着捆在了一起,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底下的断剑上, 犹如急促的铃声。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耳边萦绕着众人低念咒法的声音,出离得讽刺。

这些族中前辈, 他都见过。无一例外顶着副慈悲的皮囊, 终日将道义挂在嘴边上,原来全是群心狠手辣的“屠夫”吗?

“楚弈,你不是想见那些孩子吗?大伯满足你。”楚家大伯的语气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仿佛胜利者的轻蔑。

家丁们抬着一方匣子走来,匣子上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楚弈有所感, 抬起头低声呜咽着, 似是祈求又好像在咒骂。楚家大伯的嘴角越抬越高, 看着被他玩弄在股掌中的亲侄子, 只觉得多年的嫉恨一朝得报,再不必带着伪善的面具。

“刨开他的丹海,把这怨灵注进去!”

轰隆一声,晴空惊起一道白闪,继而阴雨骤降,犹如苍天在低泣。

祭祀进行了一百天。

十日,除其内丹,入怨灵。

十日,刨其五脏,注银水。

十日,斩其四肢,剥其皮。

十日,重厄已成,候重生……

“他还活着!我们成功了!”一干长老兴奋地吼了起来,期间夹杂着楚家大伯丧心病狂的笑声:

“天道助我!天道助我!”

剑冢依旧连绵不断地下着雨,楚弈悬挂在石柱上,血肉模糊的躯体几乎与剑黏连在了一起。拴着焚尘醉的锁链咯噔一声断了一根,顿时又引来一连串的欢呼。

“原来如此。他们是想破解封印,再制造一个“持剑人”。”“另一个尘觞”保持着冷静,低声分析道:“焚尘醉为重煞之剑,寻常人就算破除了封印也无法持有。所以他们做出一个不死不灭的“傀儡”,既能拿到剑,又能供他们驱使……”

说罢他停顿了一瞬,低叹道:“楚弈乃我的“传承之人”,岂料他这龙玉天赋的纯阳体竟遭来如此灾祸。而那卷轴,本只是我留给传承者的一纸书信,竟被他们歪解至此……

“怎样才能死掉?”尘觞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双眼满是血丝直勾勾地看向挂在石柱上的楚弈。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一怔,见尘觞的神魂正迅速暗淡,不由惊愕道:“焚尘醉,你想自散魂魄?!”

尘觞没有回答,木木怔怔地跪在地上如同一座石像。视线从楚弈身上一点点往下游离,最后停留在距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

半晌,那里突然显现出一道身影,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有些透明,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怨恨都没有,麻木地看向他:

“怎样才能死掉?”

“楚弈……”尘觞伸出手想去触碰他,胳膊却如同被铐上了重重的枷锁,根本抬不起来。

“焚尘醉,楚弈的本魂出现了,快点唤醒他!”“另一个尘觞”严肃地说道。

然而尘觞已经意识模糊。他目睹着楚弈的死亡,楚弈的重生;看着他被刨出内脏,挂在刑架上,犹如待宰的猪狗。那一地的血水令他的理智彻底破碎,仿佛一头扎入无尽的深渊,无从救赎却偏偏久不至底,绝望而痛苦。

“楚弈,楚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尘觞捂着头不停地哆嗦。神魂迅速消散,嘴唇发白,血色全无。

“好痛啊……可是我死不掉。”楚弈的本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细长的手指勾起又放下:“大家都死了,都是因为我贪心。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逃走,可是我没有。”

“楚弈……我们回家……”尘觞艰难地喘息着,双膝拄地一点点爬向他,眼神几近渴求:“走……我们走。”

“家?我哪儿还有家。”楚弈的本魂转身,看向在祭坛上手舞足蹈的人群:“看呐,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回,回不语山……去哪儿都好,我们离开这里。”尘觞终于够到了他的衣服襟,却因呼吸不畅而咳嗽了起来。

楚弈冷漠地瞥向他:“回去?跟你在一起吗?如同现在一样?”

说罢他指向悬挂在石柱上,与剑紧紧捆在一起的“自己”。

“不……”尘觞在剧烈的咳嗽中,将攒在眼底的眼泪全数倒出,手指陷入胸口狠狠按住被揉捏成一团的心脏。他一直都知道,楚弈在与他共处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厌恶与排斥。所以他猜测过,努力过,也委屈过。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真相面前,他甚至没有资格祈求原谅。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