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里正忐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看见了站在门外,恰似刚刚经过的谢安。
王氏知道谢安这是将刚才的一番话都听见了,心中“咯噔”一声,抬起头来看老夫人。
谢安正从前院回来,毛裘被风吹得微乱,连耳朵都泛红,不轻不重地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祖母。”
“这样巧,我来了大姑娘也来了。”王氏冷笑着道。
谢安抬眸淡淡看了王氏一眼,温温笑了笑:“我没想大夫人也在。”
王氏哑然。
“大姑娘赶紧进来,别再让风受了寒,到祖母旁边来。”老夫人招手,又让人重新加了炭火,给谢安拿来热乎乎的糕点。
谢安走进暖烘烘的屋内,脱下披肩,瞬间觉得温暖了许多,浑身都舒畅了。
王氏还跪在地上,看见谢安擦过她和谢瑜走过去坐在了老夫人身边,顿时红了脸,开口冷着声音道:“老夫人,妾身的事情还未说完呢……这府里妾身毕竟是大爷的正妻,大姑娘怎么说,也该回避一下吧。”
谢安抬头,按着袖子咳了几声。
王氏的家事,她一点儿也不想听。
“荒唐!”老夫人看到谢安的神思,瞬间就又揪心起来,“府里都是一家子,哪里分什么一家二家,怎么,有意让这个府分崩离析吗?大爷的正妻,正妻又是怎么了,可以越过老身吩咐事情了?”
谢瑜抬头,泪水涟涟,低低唤了一声:“祖母。”
“别唤我祖母!别以为你母亲帮着你,早上大姑娘说的事这样便可以过去了。自己想要这门亲事便直说,藏着掖着,是想要祸害大姑娘还是想要祸害老身?”
谢瑜抬眼看到的就是谢安侧身坐在坐榻上,掩着袖子咳,老夫人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的画面。
她垂头,将眼底的神色一点一点收了回去。
王氏看见女儿被训斥,心疼地不行,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管老夫人答不答应,我在你父亲那儿多说两句,这门亲事便成了……日后你嫁进了崔家,便是官家的大夫人,还怕什么?”
谢安看着身边的老人气得咳了起来,顺手重新沏了盏新的热茶,从袖中拿了帕子,端到老夫人面前,边拍着老夫人后背。
王氏对谢瑜的一番话,她对着口型听出来了个大概。
等到老夫人咳得稍微平息了一些,谢安才绞着帕子道:“孙女还不着急亲事,也对崔家的少郎并无意思,一早留意到二妹妹喜欢崔少郎,这才早上做了荒唐事退了亲事,本想成全二妹妹,却没想大娘娘……”
她顿了顿,没说的话老夫人自然听得懂。
谢安从老夫人身边很自然地接过茶和帕子,将茶盏放在桌上,拿着帕子给老夫人擦了擦,微微笑着道:“孙女还想在谢府多待几年,好侍奉祖母,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便嫁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谢安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比丫鬟都要尽兴细致的服侍,心中更是动容,佯装斥责道:“大姑娘说的什么话?你嫁了个好人家,祖母心里才踏实。日后这样的混账话可是万万不能再讲的了。”
谢安低低应了一声。
“老大家的起来吧。”老夫人背过身,明显的不想再看到王氏,“这番损了大姑娘名声的混账话都想得出来,老大家的真是好心思。这门丢了脸面的亲事,就算是二姑娘老死在了府里,有我在,想都别想。”
“祖母!”谢瑜听到了最后一句,杏眼微睁,叫了一声。
老夫人冷哼一声:“大姑娘没出嫁前,你的亲事都搁置在后面考虑。”
王氏知道大势已去,老夫人这是打死都往谢安那边站,这层脸面撕破与不撕破已经没了什么两样,咬了咬牙,扶着谢瑜起了身:“这府里的事情终究还是归大爷算,两位姑娘出不出嫁还是需要大爷一个点头,二姑娘就算是现在要嫁出去,大爷点了头了,这门婚事便算数。”
谢安知道王氏这是被气昏了头脑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瑜嫁不嫁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但王氏是大爷的正妻,这种场面话都说了出去,王氏日后只怕不再顾忌老夫人的一言一行。
若当真有王氏为难着她,说不定她真的会在这府里困一辈子。
老夫人目眦欲裂,大声呵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王氏冷笑一声,勉强行了个礼,便拉着谢瑜走出了门。
门被重重合上,灌进来一腔冷风。
谢安咳了几声,拉紧了衣衫。
桌上的茶盏被重重搁下,发出一声脆响,水花四溅。
老夫人紧紧闭眼,不解气,又狠狠在桌上砸了两下。
谢安握住老夫人的手,对还站在屋外的丫鬟道:“快进来收拾。”
她侧身,脸上才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知道祖母现在心情不好,便微微蹙了蹙眉:“祖母喝些温热的茶水,会舒服些。等元宵的时候,我带祖母出去走走。”
老夫人听见了,缓了缓气息,深深望了谢安一眼。
说到元宵节,老夫人忽然想起一桩事:“大姐儿和三郎亲近些,元宵节三郎可说过会留下来的意思?”
“孙女不知,三郎难得回府,大抵会留下来。”谢安道。
老夫人阖眸,叹了一声:“往年都没留下来,今年能来府里就不错了。但若留了下来,又是一桩大事得好好操办。”
谢府虽然是兴起的府第,但关于宫里的事还远远攀不上边,大爷虽然当了官,却连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撇去卫怀柔不说,唯一有关系的便是老夫人的大女儿在宫里做了个不受宠的婕妤。
“他是宫里的人结交的权贵多,又认你当姐姐。这样的机会不多,大姐儿要好生待他。”
老夫人握住谢安的手,又抬眼,压了压声音,大姐儿……听得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