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郎的家。”谢安探出身去,合上了那扇钻进刺眼阳光的窗子,“一家人应团团圆圆的,能留下来便是最好。”
她抬袖合窗的时候,袖间那种含着浅淡温暖的味道又飘了出来,刺目的阳光一下没了,他没有再眯起眼睛:“好。”
一家人……
他希望是那种一家人。
但是她能把他当做是她的家人,他已经很欢喜了。
尽管是对谢安说的,老夫人却更是松了口气,有这样一句话在,便能安心了,如今剩下的便是外头的那些事。
本来卫怀柔来了,她觉得有外人在不方便讲,但看现在的样子,倒是没必要担心过多,便冷了冷颜色道:“外头那些杂事我也听说了,大姑娘怎么不来告诉祖母?”
谢安知道荣国公府的郡主瞒不住事,会站出来帮她,自然没必要讲出来,扫了王氏的兴。
她低眉请罪:“祖母风寒刚好,这些小事便不想让祖母操心了。”
老夫人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姑娘家的名声怎么成小事了?大姑娘总不能不嫁人了日日都留在府里……唉,怪我!竟让这样的事传出了府去!王氏当真是以为我老了可以撒手让她上了?一会儿传她到我这儿来!”
老夫人说着,又咳了起来。
谢安从软塌上站起来,去给拍背倒水。
软塌另一端,卫怀柔静静看着谢安起身去伺候坐在正屋中间的老夫人,半晌垂首,轻轻吹了吹茶盏上白色的热烟。
捏住茶盏的指甲微微泛白。
她原来瞒了他一日,直到早上他才知道。
茶盏里淡黄色的茶水飘出的白烟随风而散,正屋里的咳嗽声终于淡了下去,谢安的身影又重新坐回了软塌上,他才抬眸,慢慢唤了声:“祖母安好。”
老夫人摇了摇头,顺势道:“过阵子我去庙上祈福,给大姐儿祈个好姻缘来。倘若这谢府再恢弘些,结交的高门官员再多些,想必便能为大姐儿引荐一门好亲事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
茶盏上的热烟又跑了出来,卫怀柔不厌其烦地又吹了一下。
“可惜生的儿子也只是一官半职,整日里只会玩弄些不中用的东西,在宫里也不认识什么大官。”老夫人又说了一句。
谢安也听得出来,微微侧头,去看垂眸吹着茶盏上方白烟的卫怀柔。
卫怀柔慢慢放下茶盏,青瓷做的茶盏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儿来。
“姐姐天生丽质,又名满京城,怎么会愁一门婚事?”
老夫人怔了怔,事情已经进行到这儿了,卫怀柔却明晃晃又毫无理由地拒绝了。
谢安也有些讶异。
她听得出,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可为什么生气呢?
“我会帮姐姐留意的。”卫怀柔忽然起身,他身下的一截轻纱被谢安坐下的时候压到了,便轻轻用力抽开,站起身来,“姐姐,礼部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谢安也起身,想要去唤他,但奈何卫怀柔比以往走得都要快些,那扇对门已经悄然合上。
谢安拦不住,老夫人又怎么拦得住?
“大姑娘,到祖母跟前来。”老夫人侧身,从床铺底下拿出一个梨花木做成的盒子来,又拉到最底层,抽出另一个红杉木的妆盒。
妆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支镶着红玉的珠钗。
珠钗外用极细的金丝绕成了玉叶的模样,玛瑙红的珠玉在金钗里灼灼生辉,精致华贵。
这是谢府里算得上贵重的东西,是当年老夫人出嫁,老爷刚立了军功时,先帝亲赐的其中一件。不说拥有,便是连大爷谢平昌都只在自己母亲的寿辰上见过一两次罢了。
老夫人目光从珠钗上挪了下来,落到跟前的谢安身上,思量许久才开口:
“过两日元宵,看在谢府兴起的面上,许多平日见不到的高门大户的少郎子弟都会来,大姐儿也不要叫人看轻了去。”
“姐姐。”
花廊下,谢安出来才发现卫怀柔还在等着她。
谢安有些惊异,以为他这会儿已经到了礼部,望着他道:“三郎怎么没去办事?”
卫怀柔伸指,指尖轻轻摩挲过长廊边的花叶,没有回答她的话,轻描淡写地,“等着姐姐一同走。”
谢安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刚刚祖母说得直接了些,可是惹你不高兴了?”
卫怀柔没有作答。
“朝廷上的事我不了解,”谢安平了平气息,拉起他的手,凝眸望着他,“但定是复杂的,为难人的地方许多,不愿意便不要做,能平平安安的已是最好的了。”
他慢悠悠地抬睫看她。
谢安的目光总是像能软了人骨头的春水,可以将他不费吹灰之力地陷进去,出不来。
谢安出来的急,出来的时候发丝又是半干半湿的,只松松垮垮地挽了个髻,垂下两颗淡青的珠玉来,此刻又多了一支玛瑙红的珠钗,风拂过来的时候,发丝轻垂绕过晶莹白皙的耳垂,
更是肤色如雪,软玉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