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带和亲公主一同北上,也算王子本人亲迎了。
圣旨降到国公府,莫说老夫人,蔡娴芷也没想到这样急,说出嫁就出嫁,十天后就启程,一点备嫁的时间都不给她。
这不是个好兆头。
宣旨的天使是大总管李勇,他笑眯眯道:“因是代表大周和亲的公主,一应事务均由宫里操办,不用贵府出嫁妆,到时候人直接上马车就好。”
田氏一听高兴坏了,那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躲懒,还能给公中省一笔陪嫁!
蔡娴芷接圣旨的手都在抖。
她突然有点害怕了,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可现在,后悔也没有退路。
腊月二十三那日,国公府披红挂彩,鼓乐齐鸣,阖府上下齐齐送大姑娘出门子。
顾春和与国公府的姑娘一道与她添妆,椅子还没坐热乎,又随众人出了她的闺房。无它,气氛着实令人尴尬。
蔡娴芷张口闭口“本公主”,那股子颐指气使高人一等的模样,任凭谁看了也不舒服。
在司仪的唱和下,新娘子拜别父母和观礼的亲朋,准备踏上北上的路程了。
然而蔡娴芷向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直直望着司仪官,“大人,我现在是官家御笔亲书封的和亲公主,对不对?”
司仪笑道:“正是,宗元王子已在城外驿站等着,吉时已到,还请公主移步。”
蔡娴芷却坐下来了,“公主是几品命妇?”
司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脸上仍保持着谦恭的笑,“回公主,是一品内命妇。”
蔡娴芷又问:“国公是几品?”
端坐上首的国公爷蔡攸不由一怔,这孩子不会不知道自家的爵位,平白无故问这个做什么?
司仪皱起眉头,“时候不早,不要耽误吉时,还请公主尽快移步。”
蔡娴芷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从一品。”一直默然立在角落里的谢景明走上前,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你比他们高一阶。”
蔡娴芷轻轻笑起来,“既如此,请在场诸位跪下,拜别本公主。”
国公府诸人都愣住了,老夫人挂着满脸泪珠,不认识地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女,“你……你让我们都跪下?”
蔡娴芷不看她,只盯着司仪官说话,“大人,我是公主,代表的是皇室的体面尊贵,品阶也高于他们,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按品阶来讲自是不过分,可这些都是你的至亲,和他们耍威风,犯得着吗?
司仪官很是不理解。
但是蔡娴芷稳稳当当坐着,大有他们不跪我不出门的架势,司仪官一时犯了难,和国公爷蔡攸小声说:“国事为重,要不……您几位委屈下?”
蔡攸嘴角抽抽,目中暗闪着恼火,狠狠剐了女儿一眼,艰难地撩袍跪倒,语气生硬,“跪送公主!”
他一跪,田氏再不情愿也得跪下,长房的二姑娘四姑娘也木着一张脸跪了,随即二房也跟着拜倒在地。
老夫人颤巍巍起身,深深望了蔡娴芷一眼,跪下了。
在场还站着的,只剩几个宦官司仪,还有摄政王与顾春和。
蔡娴芷抬抬眼皮,目光逼视过去,顾春和这个案犯之女,无品无阶,凭什么不跪?
接触到她带着敌意的目光,顾春和不由暗暗笑了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还顺带踩一脚,大姑娘可真有你的。
眼前一暗,谢景明高大的身影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将她完完全全罩在自己身影下。
顾春和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初李仁骚扰自己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护在自己前面,那时她又慌张又害怕,庆幸的同时,还有点小小的抵触。
可现在,她嘴里甜滋滋的,好像吃了一块糖。
谢景明负手而立,冷冷地回望过去,目光阴翳,令人不寒而栗。
蔡娴芷不由哆嗦了下,再不敢多瞧一眼,缓缓站起来,扶着婢女的胳膊慢慢向外走。
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像被风压倒的草丛一样五体投地,暗中笑话她的姐妹们也好,父亲也好,祖母也好,全跪在她脚下。
连那个不可一世的田氏都恭恭敬敬叫她公主,连抬头仰望她的资格也没有!
望一眼偌大的正院,彩旗蔽日,车马如龙,一队禁卫军威风凛凛护送自己出嫁,这场面,这风光,国公府的姑娘谁享受过?
值了,哪怕一辈子都不回来也值了。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看着满地跪着的人,蔡娴芷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到最后,竟有了呜咽之声。
顾春和看着她渐去渐远的背影,暗暗叹息一声,从此之后,英国公府大概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位大姑娘。
和谈事了,年关将近,京城各处炮竹声声,案板当当,大街小巷充满喜庆热闹的气氛。
许清已把古董店查了个底儿掉。
“洗黑钱的地方,河东路走私盐铁的钱,还有淮南漕司刮地皮的钱,各路的孝敬,大多都流入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