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爷子不仅喜欢悔棋,还是个话痨。
史弃只跟他下了小半天的棋,就几乎把封家的秘辛听了个全。
豪门多斗争。
老爷子感慨还是以前热闹,虽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但至少有个声儿。不像现在,女儿嫁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家庭,膝下唯一的孙子快三十岁了也没成家,喜欢的是男孩儿没法给封家留后就算了,还情商低脾气臭,压根找不到对象,搞得偌大个宅子就他孤零零一个老头子。
封老爷子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可怜,顺理成章的就把输棋的原因也归结到这头上。
史弃被弄的哭笑不得,只能顺着老人家的心意哄道:爷爷,只要您不嫌我烦,我以后天天来陪您。
真的?!封老爷子喜上眉梢,但很快又做作的撸了一把白胡子,摇着头唉声叹气道:算了,我这个老头子闷,硬赖上你也没意思。有空过来陪我吃吃饭就好了。
史弃身为一个腿上没痊愈的患者能有什么可忙的?
第二天早早就到了封家老宅。
封老爷子教他打高尔夫,教他如何站位如何挥杆,坐在高尔夫球车上时又跟他说起曾经的商场风云,如今的股市行情。
史弃大部分都听不懂,只能点点头。
老爷子就又问起他母亲怎么样,现在住哪儿。
史弃诧异,有些受宠若惊的如实回答:我跟我妈暂时都还住在酒店。
老住酒店也不行。老爷子说:什么时候你带你妈妈一起住进宅子里来?虽然我这儿离市区远,但清静,空气好,给你妈妈配个司机,要出行也方便得很。
那不合适吧爷爷?
有什么不合适。老爷子看他,一脸皱纹的笑,你是我孙子,喊我一声爷爷,那这就是情理中的事。你想想,你妈妈跟老江他儿子的事儿没办吧?他家背景可不小,又好面儿,你妈没个叫人不敢欺负的娘家人撑腰,嫁过去受委屈了怎么办?再说等结婚,你打算让你江叔到酒店接新娘?
上一球的落点到了。
老爷子下车前拍了拍史弃的肩膀,回去跟你妈好好说,决定好了我派人去接你们。
史弃跟他妈说这事儿的时候,江舒弘也在。
江舒弘非常赞成老爷子的提议,柳月春却很局促,认为自己没福气消受这些,其实心里主要担心的是怕影响儿子,怕他在封正泽那儿为难。
史弃就摊牌跟她说实话,说自己月底就要跟学长去国外谈项目,如果项目顺利的话应该会在国外留很久,不放心她一个人。
柳月春很惊讶:不是说不去了吗?
我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嘛。
史弃搂过她肩膀,做一副意气风发的豪迈模样:再说,男人离开学校后当然要闯荡社会干一番大事业!豪迈完没两秒,又怂怂的说:对了,妈,这事先不要透露出去给任何人知道哈
封正泽在酒店一楼酒吧找到史弃的时候,史弃正坐在吧台前喝酒。
厅内蹦迪灯球乱晃,女歌手站在台上,化着个夸张的妆容,穿一身朋克,双手握着麦克声情并茂的唱:一块肉像一个赠品,从来都不加思索,你锐利我就腥风血雨
史弃把空酒杯往前推了下,叫调酒师再给自己调一杯鸡尾酒。
生日礼物呢?
身边突然坐下个人,史弃转头看过去,见到是封正泽也不惊讶,抬手支撑脸颊看着他,懒懒的笑。
管家说你第二天就到老宅拿走了送给我的礼物。封正泽予以回视,他看着史弃的眼里湿润双颊泛红,已经是微醺的样子,喉咙一动,声音压沉了继续说:还说会送到公司里来,但我问过前台,你没来过。
史弃轻轻哼笑,手里把玩着鸡尾酒杯,我那天陪爷爷下棋到晚上。
所以?
封正泽朝他伸手,掌心朝上,礼物还给我。
史弃看着面前宽大的手掌,看了好一会儿,缓缓抬手放上去。
那指尖凉凉的,触摸到掌心里来的时候,封正泽像被触电似得浑身一震!可他没躲开,由着史弃细细索索的一点点把手完全放进来,再转动方向,像是玩游戏一样,五指轻慢的撬开他的指缝。
封正泽喉咙发紧,心中不敢置信的疯狂悸动小弃这是什么意思?!
封正泽的手已经被史弃以十指交握的姿势握住。
小弃。他嗓音发哑。
史弃咧嘴笑了一下,看着交握的手,双眼弯成月牙儿,脸颊上那个梨涡也跟着深深凹陷,我给的礼物,你要月底才能看。
他抬头看封正泽,封正泽
哥。他轻声卖关子说:等月底我再告诉你礼物是什么。
封正泽收紧五指:小弃,你喝醉了?
没有史弃声音慢动作也慢,他从封正泽手里抽出来后趴在吧台上,下巴压在交叠的手臂上,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封正泽,对着他慢吞吞说:MM服饰破产,苏清和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封正泽想说你才知道?
但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只应出一声嗯。
史弃问:为了我呀?
封正泽猜测史弃已经喝醉了,小家伙本来酒量就不怎么行。
他沉默不答,伸出手,拇指指腹在史弃醉红的眼角摩挲。
没有长发盖住那漂亮张扬的眉眼,仿佛连眼角下那颗泪痣都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我不知道。封正泽低声说了实话。他的手还贴在史弃脸上,视线也没有离开史弃,喃喃的说道:对不起小弃,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得做些什么,不让你再那么恨我
他只好病急乱投医。
史弃低头笑。
弯弯的眼睛里,水光闪烁。
调酒师已经把新调好的鸡尾酒放到史弃手边。
史弃拿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伸手指把杯子里面的冰块一块一块抠出来,在吧台上排排队似得列好。
封正泽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会儿后确定他喝醉了,站起身,弯腰握住他冰凉湿润的手,我送你回去,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喝太多酒。
史弃抽了抽,没抽回来,另一只手抓起急块冰就往封正泽领口里塞!
封正泽被冻猛一哆嗦,幸好冰块是被塞进西装领子里,贴着衬衫很快从下摆里掉落到地上。于是他也不在多说了,一把将史弃扛肩上,拿过靠在吧台上的拄拐。
酒保:哎先生,还没结账!
封正泽摸出黑卡。
封正泽把史弃放到大床上的时候,有一种时间空间混乱的错乱感,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又土又青葱的小孩站在面前,明亮的眼里是极力掩饰却完全没掩饰住的爱意和狂热。
那种纯粹和疯狂打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