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记得,除了喂药那次,当时自己在濒死之际,是什么又甜又软的东西压上来,把一口救命的气度给了他。
凝视着那玫瑰色的唇瓣,赵襄敏喃喃:“凤二……”
言双凤愣住,感觉湿润的气息逼近,她知道赵襄敏要干什么,却又不太相信。
先前他明明甚是抗拒,怎么突然就……要主动吗?
难道自己当时赌气说的那些刺人的话,竟是歪打正着地说中了?
不不,她只想要他的马儿,可没想对他动真格儿的。
再说,她对小孩儿可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无权无钱,可脾气似冰又似火的“小孩儿”。
虽然说他只小她两岁,但就算小一天、一个时辰,那也是小。
可是,大概是趴了太长时间,身体都有些麻木了,又或者是囿于这种怪异的气氛,言双凤竟不能动。
恰在这会儿,门外响起几声吵嚷,然后,门给猛地推开,是老富贵的声音粗噶地:“二姑娘!出事……”
还没说完,老富贵就看清了面前的情形,他又震惊又尴尬地停下来,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
虽然对于言双凤而言,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姿态,自己完全是身不由己。
但从门口之人的角度看去,毫无疑问,却是她主动倾身逼住了浴桶中的人。
幸亏,赵襄敏的手不失时机地一松,言双凤总算能动了。
恼羞成怒地起身,她先是在赵襄敏的肩上推了把,又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混账小子!反了你了!”
赵襄敏一笑,略遗憾地揉了揉唇。
门边上,老富贵已经转过身去,跺着脚催:“二姑娘赶紧的吧,出事的是李顺儿!”
言双凤听见这句,脸色立变:“顺大哥怎么了?”她扔下赵襄敏,匆匆跑了出去。
老富贵今儿去镇上置买东西,才买了不几样,便遇到一个相识之人,一把拉住他,同他说了一个消息。
原来,近来少阳山里的胡子很不安分,前日劫了不少的来往客商,逼着那些人的家里拿钱去赎,其中一个北镇富商的亲戚,一路飞奔而回求人救命,如今北镇衙门已经知晓了。
老富贵本以为此事跟自己无关,谁知那人道:“我就料到你一无所知,据那人说,被绑的里面,就有你们山庄的李先生,只怕要钱的信儿很快也要到你们山庄了。”
老富贵受惊:“当真?”
那人说:“总之不出这一两日,就都知道了。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听说光是这边就索要二百两银子呢。”
言双凤听了老富贵所说,一颗心好似沉入了丹江底,脸色发白:“可知道顺大哥好不好?”
老富贵道:“我问过了,那人说,胡子得留着他们的性命要赎金,所以一时半会不会伤人,可如果没有赎金就……”
他知道一旦落入匪贼的手中,那些贼人自然狮子大开口,山庄本就艰难,如今又添此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倘若也是要二百两或者更多,那到底往哪儿找去。
言双凤反而镇定:“不打紧,只要人没事儿就行,要多少咱们尽量想法儿就是了。”
老富贵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我一则担心他们漫天要价,二则担心给了钱他们放不放人……”。
言双凤思忖道:“顺大哥从小儿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简直当他是亲大哥,何况他是为了庄子才出去奔走的……事到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保住性命最要紧。”
老富贵沉重地点头。
言双凤来回踱步,把如意叫进来:“去看看我的首饰值钱的都还有多少,都拿出来。”
如意还不晓得此事:“干什么?不是才拿了一支钗子去吗?”
言双凤啧了声:“啰嗦,叫你去就去!”
正此时,小虎子从外蹦蹦跳跳进来:“富贵爷爷你怎么不理我?”又向言双凤道:“平安哥哥让我来告诉,那个北镇守备司的大胡子将军来了!”
老富贵低声道:“怎么办?多半是为了这件事。”
言双凤却一笑:“真是瞌睡送枕头,来的正好儿,我也正想见他呢。”
第9章
北镇守备司的游击将军孟同甫带了两个军汉,在山庄外翻身下马,门口的庄丁见他身着官服,腰间佩刀,威风凛凛,便忙上来帮他把马儿牵住。
孟同甫抬头打量着山庄的匾额,阳光照在描金的那四个大字上,光芒闪烁。
孟将军眯起双眼,把手往腰间一架:“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匾额还掉漆斑驳的,如今也跟着改头换面了。”
那庄丁忙陪笑道:“是我们二姑奶奶叫重新描金上漆的。”
“别说,这么一折腾,还真个气派了不少!”孟同甫哼了声,手中的马鞭在掌心一敲,迈步往内走:“凤二丫头在哪儿呢?”
大步流星地,孟同甫穿过前堂,才过中厅,迎面就见后厅门口处站着一个人。
袅袅婷婷的身段,底下是粉白撒花裙子,着绛红过膝的翻毛织锦长袄子,袄子剪裁的甚是合体,该收的地方跟该显的地方同样都恰到好处,就像是被朦胧的云雾遮住的山峦,知道她的高低起伏动人心弦,但若想细看清楚,却是痴心妄想。
言双凤的双手似随意般搭在腰间,双眼带笑,望着孟同甫。
孟将军一看到那道身影,又给她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瞧,就仿佛真的落入春日的桃林,竟有些晕淘淘地不辨东西南北。
恰好他正下台阶,魂不守舍,几乎踩空了一级,幸而他是习武之人,稍微踉跄后便赶忙稳住了身形。
言双凤见状便笑了,可并没有出声,只先屈膝低头下去:“孟大人,给您请安了。”
孟同甫一只脚踩在台阶上,闻言便停住,他生的魁梧,虽然站在低处,倒也不觉矮人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