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地,汇聚了数一数二的大能,不干别的,种花的种花,看风景的看风景。
宿问清被风吹得舒服,眯了眯眼,“帝尊跟风卿可以,我已经闻到流萤花香了。”
“唔。”苏和应道,他早就过了年少动情,肆意潇洒的年纪,但看着神色生动的危笙,仍旧会觉得心中有一部分没有死透。
帝尊跟风卿一直种到日落时分,不仅撒种子,还要注入灵力让它即刻生长,这东西晚上开花,映衬着月色,能漫出铺天盖地的十里萤光来。
帝尊觉得种花费腰,种完从纳戒中拿出一瓶补气的丹药,当糖豆吃,嚼了两颗后递给风卿一些。
风卿通晓药理,一闻味道就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看帝尊的眼神都不对了,“我不需要。”
忘渊帝:“……”我用焚骸抽你信不信?
灭灵君靠着翠竹小憩,琢磨着笛子下面的玉琼花应该怎么雕刻,就在这时忽的心神一震,像是三魂七魄都被荡出了体外,期间倏然涌来的熟悉温热让他怔愣许久,直到落日最后一丝余晖散尽,灭灵君才如梦初醒,他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灭灵君猛地起身,因为过于急促差点儿摔倒,心跳越来越快,他红着眼眶使劲儿按住胸口,刚刚有危笙的感召,那是他们刚刚结为道侣时种在对方心口的红绳,只要危笙稍微一扯,他就能知道。
从前危笙乐此不疲玩这个,一旦想泽喻了,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就扯扯红绳,等泽喻赶到,再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才来呀……”
“不……”灭灵君无意识流着泪,他可以一直忍受等待,但是别让他忽然看到希望,再归于沉寂就真的太残忍了。
好在红绳又动了,他甚至听到了温和的嗓音,轻轻唤道:“泽喻……”
灭灵君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岐麓山。
灭灵君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他只是本能的,疯了一样朝某个地方冲去,哪怕只能看到危笙的一抹残影,灭灵君心想,然后让我立刻去死都行。
时辰一到,流萤花摇曳盛开,星辰一般的光点随着细风起伏飘散,像是簇成的柔软海浪。
危笙独自一人立于天地间,安静等待。
实则慌得不行。
他刚认识泽喻那阵就敢骑在对方头上,讨打挨骂一点儿不怂,此刻倒是久别胜新婚。
“砰——”
灭灵君几乎是砸向这里。
他徒然瞪大眼睛,流萤花海竟然又开了。
而站在花海中间的那个人……灭灵君怔愣良久,忽然流着泪笑了。
即刻去死,也死而无憾了。
“危、危笙……”仓惶小心的声音,夹杂着积攒了千年的疲惫与委屈,他终于找到了家。
危笙心神一颤,眼前瞬间就起了雾,他转身过,看向泽喻,笑着轻咳一声,嗓音不稳:“这位小仙君,我见你仪表不凡,风神俊朗,可愿意跟我结为道侣呀?”
这句话是危笙刚认识泽喻,用来调戏对方时说过的。
当时泽喻先是愕然,然后脸涨得通红,堪堪憋出四个字:“成何体统!”
而此刻灭灵君流泪不止,哽咽道:“好啊,我跟你结为道侣。”
所以你别走,行不行?
危笙张开双臂,小幅度偏了偏头,像是在哄孩子:“泽喻,是我,我回来了。”
流萤花粉扑向夜色,他们抱了个满怀。
第一百零二章 他还没教呢
夜色沉寂,万古如一。
灭灵君身上的黑色斗篷散去,束发的黑带也随之飘散于空中,他抱着危笙跪在流萤花海中,曾经一身戾气身负十万血海,攥紧冤魂无数以供驱策,此刻都成为解开的因果,自灭灵君身上游出,条条不断,乘风而起。
暗处,宿问清微微瞪大眼睛,他看到灭灵君的法袍褪去漆黑,露出下面的纯白来。
曾经的泽喻,也是白衣倾世的仙人。
“实在艰难。”苏和清楚灭灵君,跟宿问清闲谈时自然也知晓一些事情,危笙一心向善,不该落得那般下场,如今重逢,也算天道留有一公。
忘渊帝抱臂靠在树上,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很是温和,但从来不说人话:“你们谁拿印刻石了?给泽喻录下来,好方便以后时刻观赏。”
帝尊唤他“泽喻”,而非“灭灵君”,就是摒弃前尘,自此重生了。
当然这个是不能录的,否则被泽喻追杀到天边不过是时间问题。
“下次别一个人走了。”泽喻将危笙死死嵌在怀中,嗓子都要哭哑了:“带上我,不管怎么样都带上我。”
哪里舍得呀……危笙心里这么想,嘴上什么都应:“好,别哭了。”
“我等了你好久……”泽喻的泪水法袍兜不住,都顺着危笙的领口往里面灌。
“我知道。”
“若不是帝尊跟仙君说你尚且有救,我就不等了,我去给你殉葬。”
危笙一愣,随即死死扣住泽喻的肩膀:“你敢!”
人有穷时,无数个日日夜夜,泽喻都险些撑不住,他的师尊友人杀了他的爱人,而他杀得这个天下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时光漫长,他已经要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