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不安好心外来者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村民们各自从家中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不过既不敢和他们说话,也不敢和他们离得太近,都看上去十分淳朴的样子。
外来者被送到村长那里去,谢晦与谢明以及其他人先回家处理伤势后再去审问那一群人的信息。
谢明一面简单地为谢晦上药,一面道:“哥,疼了你就跟我说啊。我,我尽量上药的时候轻点。”
谢晦嘴唇泛白,失血过多,在昏沉中他依旧保持着清醒理智:“嗯。”听上去也没有多怕疼。
谢家村并没有好伤药,一切处理全靠从山上摘下来有止血效能的草药。
谢明将草药捣成糊,而后用木板将之一点点地敷在谢晦眉尾的伤口之上。与其说是草药有药用止血功能,不如说它们将伤口强行堵住,血就流不出来了。
谢明虽然自问放轻力度,但依旧觉得亲哥忍下许多疼痛。看着谢晦眼尾的绿色伤口,他犹豫道:“要么我去向女郎求些伤药吧哥。”
谢晦干脆摇头,果断拒绝:“没必要做无用功。”听起来他并不认为姜莞会给他药,可以说是自我认知以及对他人的认知十分清晰。
谢明叹气,还是很听哥哥话的,让他不去他就不去了,开始为谢晦的伤口扫尾。他年纪小,藏不住话,手上忙着嘴里也闲不下来:“哥,那群人会是什么人啊。咱们村子向来在山里,从不招惹外人。他们竟然到山里来,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盯上咱们了。”
谢晦回想起那些人的模样打扮,顿了顿道:“与我们一样。”
谢明惊讶:“不是山贼强盗吗?”
谢晦摇头:“不是。”
谢明彻底吃惊:“那他们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问一问便知。”谢晦说归说,眼中很快堆起思索神情,看样子对那群来路不明的人有诸多想法。
他的脑袋上被缠了一圈布条来保证草药不会掉落,伤势多少对他还是有所影响,但他能将这些影响降至最低。
他就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不会为任何牵绊所累。
“哥。”谢明又叫他,“你喜欢女郎吗?”
谢晦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话,难得感到困惑:“为什么?”
谢明八卦地和他面对面坐下解释:“因为哥对她很不一样!哥过去从来没占过哪个女孩的便宜,也没有这么包容过谁!”他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他不是头一次想这种事。
谢晦淡淡:“我没有占她便宜,是她自己说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包容她,她很麻烦,我不想麻烦。”面对弟弟,谢晦也是什么都肯说。两句话,就让弟弟心头的粉红泡泡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明没想到自己观察的蛛丝马迹都有着如此冷酷的缘故,一下子惆怅起来,只觉得一切脑补都是假的,全破碎了。
他也不是毫无知觉,毕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是了解谢晦的,也自然察觉到了哥哥与正常人的不同。
他还以为女郎出现后他哥处处退让是终于有感情的体现,他还在心中悄悄激动过,没想到答案这么直白,是他想太多了。
谢晦眉眼冷锐地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他动了动唇:“去村长家。你若累了,在家中等着。”
谢明立即摇头:“我要一起去!”这是他难得证明自己是大人的时刻,今天抓那些人他也在场,他出了一份力,何况他也很好奇那些人的身份。
姜莞房中窗户难得打开。她凭窗而立,看着兄弟二人离开院子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很期待谢晦回来时会是什么反应。
为了看好戏,她决定先睡一觉,养精蓄锐。
谢晦带着谢明向村长那儿去,路上正好撞上向着他家来的谢明月。
谢明月一见谢晦,便潸然泪下:“谢晦哥,你没事吧。”
谢晦看到她脑海中莫名想起姜莞的话,不许他同她说话,不许他娶她。他面上什么都不显,却对自己陡然想起姜莞的话这件事而感到不适应。
见谢晦没反应,谢明月忍不住又问:“谢晦哥,你还好么?”
他的模样显然不怎么好,这么说实在有些没话找话了。
谢晦:“你若无事,我先走了。”他对人颇一视同仁,对谁都不假辞色,都是一样冰冷,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十分公平的人。
谢明月确实没什么正事,听说他负伤就立刻过来刷好感度了。她勉强笑笑,做出担心的形容:“我很担心你。”
谢晦走了。
她站在原处看着谢晦的背影,对他这个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果然是没有心的。
谢晦赶到村长家时,村长正忧愁地站在院子里,地上是那七个俘虏。
俘虏们恨恨地盯着他,虽然嘴被堵上口不能言,却一个个满脸写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大无畏神色,仿佛他们这些闯村子的受了极大委屈,而原本抓他们的谢家村村民才是坏人。
不过待谢晦入内,这些人顿时收起各种神色,忌惮地望着他。他们还记得眼前这少年没痛觉似的与人搏杀,他们失手在他眉尾开了那样大一条口子,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连一声轻呼都没有。
村长见着谢晦像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道:“这群人什么也不肯说,一放开他们的嘴,他们还骂人!”村长显然被骂了。
谢晦静静看向一群俘虏,半晌没说话。
俘虏们被他的目光看得发怵,下意识别过眼去不敢与他对视。他们深以为这少年的眼睛有些邪门,被他一看,心里什么事都被照出来了。
事实上谢晦并未打算用目光恫吓他们,他只是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姜莞的话。他并不是一个会受人影响的人,但很显然姜莞在短短时间里已经给他带来了影响。即便他不想承认也要承认这一点。
谢晦微垂着眼思索,不察院中一片寂静。他暂时想不通,回过神来,终于开口:“你们是哪里人士?”
他虽然发问,却丝毫没有让人说话的意思。
“你们不是巴东人。”谢晦没有听到他们回答,却先一步代他们回答,将他们的后路堵死。
俘虏们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不知道哪里被他看出端倪。
谢晦慢慢蹲下身子,依旧俯视他们:“我想你们并无坏心。”他一面说一面拿起几人被缚的手端详,确定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