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老怪物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乌黑的小木人,托在鸡爪似的手掌上,快速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说,“你摸一下这件法器,再发个毒誓永远不背叛我就可以了。”
我敢肯定这是一种契约仪式,摸了这个小木人之后,我就只能永远被他奴役了,这可有些不妙。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从此我就有了强硬的靠山,打狗还得看主人,我被欺负了他就会出面,未必全是坏事。为了报仇,为了生存,只能为虎作伥了!
压力突然消失,我可以动了。我走上前去,伸手碰了一下老怪物手里的小木人。碰触到小木人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但又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仅是一种感觉。
老怪物道:“从今往后你必须遵我号令,随我呼应,不得有误。若有怠慢、欺瞒、违逆,我只要毁掉这个木人,不论你身在何处立即魂飞魄散。”
我早已料到有这种结果了,也不是太惊讶,恭敬地说:“是,以后一切听主人号令,但有个小小的问题,我的仇家请了一个道士追杀我,万一我被他找到了,只怕没能为主人办好事情就被他杀了。”
老怪物冷笑:“不必怕他,你先去为我打听哪里有八字全阴未满周岁的婴儿,找到之后回来,我便传你一些秘法,为你祭炼一件法器,让你有自保之能。不久后我功行圆满出关,别说是一个小道士了,便是全天下自诩名门正派的道士,我也能把他们杀个干净。”
虽然我很想对他恭敬一点,但听了这话我立即开始腹黑,老怪物哼了一声:“你不信?”
“不,不,我是觉得主人这种练功方法有些奇怪,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懂个屁!大道无形,殊途同归,不论用什么方法最终都能修成正果!”老怪物一副自大又偏激的模样,“人生来就是要死的,修炼的过程就是逆反这个自然法则,不论正派邪派都是在逆天行事,神仙根本不管你的练功方法是正是邪。从本质上来讲也是没有正邪之分的,所谓的正邪大多是世人以自己的标准来判定的,这叫作茧自缚,并非天意。论生命力之旺,没有比初生婴儿更强的了,夺其先天之气和生命力为我所用,才能增强自己的先天之气和寿元;同样死气才是永恒的能量,初生婴儿没有杂念,其死气也最纯,吸其死气才能把自己转化为不死之躯。以生气为阳,以死气为阴,阴阳调和,龙虎交泰……”
老怪物的话大多是以意念对我说的,很少直接开口,大概平时没有跟人交流的机会,现在有了倾诉的对象,越说越来劲,滔滔不绝地向我灌输他的歪理邪说。我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但表面上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称是。
原来老怪物名叫孟亦狂,是一个古老神秘门派的传人,专门以特殊体质的婴儿来练功,现在已经练出了一个“元婴”,就是刚才他头顶上显现的灵体婴儿。据我看小说得来的知识,正常的功法应该是先在腹部练成金丹,然后上升到额头开辟紫府,丹破生婴,这是非常厉害的境界。老怪物却不是这样练的,他是利用偷天换日的手法,把一个鬼婴练成了自己的元婴。关于这种功法老怪物没有具体地说,只是向我吹嘘他是如何强大,很快他就能功行圆满横行天下了。
老怪物讲了一会儿,见我无精打采没有一点兴趣,也觉得没意思了,挥手叫我滚蛋,快去找八字全阴的小孩。我求之不得,逃也似的离开了山洞,开始寻找人烟稠密的地方。
我找到了一个村子,进去逛了一圈,只找到两个没满周岁的婴儿,体质正常,不符合要求。我继续前进,没多久又找到了一个村子,结果连一个婴儿都没有找到。现在年轻人大多进城打工,或者到城里买房了,还住在乡下的八成都是空巢老人,哪里来那么多婴儿?看来我要进城去找。
我还没找到城市,天已经亮了,只好躲在一个山洞里,等到天黑再继续。挨到了天黑,我顺着大路快速前进,一路上找了几个乡镇和一个小城,结果都没有找到符合的目标。这种特殊八字的人是很少的,一万个人中未必能找到一个,八字符合了,还要是纯阴之体未满周岁,又是万中无一的几率,只怕全中国都找不到几个。
这样乱闯三天时间怎么可能找到?刘一鸣把我赶跑了,很快又会去骗玉瓷,我在这里浪费时间,说不定玉瓷会上了刘一鸣的当。想到玉瓷,我更加焦躁,无论如何我要回去看一下情况,她没事我才能安心,于是我往玉瓷所在的方向飘去。
到达宋家门口时已经是下半夜,老宋夫妇已经入睡,宋玉瓷还在画画,左手拿着几支毛笔,右手执笔正在宣纸上渲染,墨水和颜料发出微弱的光芒,依稀可辨是我的模样。
我顿时心如刀割,她一定很想念我,非常孤单和痛苦,所以才会半夜还在画我。我在想念着她,她也在牵挂着我,为什么我们之间一点感应都没有呢?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连说一句话都不能,命运为何对我们如此残酷!
我愣愣地站在那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玉瓷突然长叹一声,把笔扔在桌子上,喃喃自语:“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你就算是死了,也该托个梦给我啊!”
她果然在想念我,她还是爱我的!我的心一下子活过来了,清醒了,但却欲哭无泪,不是我不想跟她勾通,是我无法靠近啊!
宋玉瓷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窗户上方的道符,又按了一下挂在胸前的护身符。接着她咬了咬牙,把椅子拉到窗户边站了上去,把道符撕掉了,然后把手腕上的红绳结和胸前的护身符都取下来丢在桌子上。
她终于想到是我了,想要跟我沟通了!我惊喜交集,从我变成鬼后从来没有这么兴奋和急切过,可是她家的门神效果还在,我还是不能进去。
宋玉瓷把灯也关了,面对着窗户低声道:“亲爱的,如果你真的死了,死而有灵,就出来见我,我不怕。”
第24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飘到了窗户外,刮起了一阵阴风打在窗户上,风啸声很明显,里面的窗帘也晃动起来。
宋玉瓷吃了一惊,但很快就走向前推开了窗户,急切地问:“铭志,真的是你吗?”
我想要做出进一步回应,突然想到我要是证明了我的存在,也就等于告诉她我已经死了,那么她会不会伤心欲绝?虽然现在她也很痛苦,可是多少还抱着一点希望,我怎忍心把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抹杀了?要是她确定我死了,只怕不愿独活,我会害死她啊!
一直以来,我无比渴望想要接近她,让她知道我死了,可是现在机会来了,我却犹豫了。
宋玉瓷双手紧紧抓住铝合金窗框,身躯微微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我知道是你,那天晚上那个流氓临死前说的话就是你说的,他不会那样叫我,也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你附在他身上对不对?”
我多想说是啊,可是我不能说,不能让她知道我死了。而且我的良知因为爱已经苏醒了,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哪里还有脸见她?
宋玉瓷继续说:“当时我就起疑了,只是不愿相信你死了,不相信你会附在他身上对我不利。你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无法与她产生感应和沟通,因为她不相信我死了。
宋玉瓷突然娇躯一震:“难道根本没有什么女鬼,在咖啡店出现的是你?是你把刘一鸣绊倒了,后来附在那个流氓身上是要杀他?难道……难道是刘一鸣害了你?”
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她一向是很聪明的,当她确定我已经变成了鬼,环绕着她的迷雾就破开了,所有线索集中起来已经看穿了刘一鸣的阴谋。只是她聪明归聪明,却不知人间阴恶,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善良,要是她去追问刘一鸣,就会有杀身之祸!
我不能再沉默了,以强烈的意念对她说:“是我……”
宋玉瓷吃惊得倒退了两步,用手按住了胸口急促呼吸,颤声问:“真的是你?你在哪里?”
我忘了她家是不能进去的,飘向窗户。奇迹出现了,我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进去了!
“我就在你旁边,不要害怕,我绝对不会害你的。”我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宋玉瓷的思想非常混乱,既有发现了我的狂喜,也有确定我已经死了的绝望,还有无数的话想要对我诉说。她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想要拥抱我,茫然四顾却不知我在哪里,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我身上煞气很重,太靠近她会损害她的身体,只伸出了一只手去握她的手。我握着的只有一团炽热,再没有半点曾经的温暖和柔滑,她能感应到我的碰触,但只有一片抓不住的冰冷。尽管如此,却让我们证明了彼此真实存在,触手可及。
过了好一会儿宋玉瓷的心绪才平静一些,以意念问我:“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是刘一鸣杀了我……”我从头开始,把刘一鸣害死我,我死后无法与她沟通,屡次找刘一鸣报仇没能成功的经过告诉了她。我是把记忆直接展示给她,包括了当时我的想法和感受,她就像亲身经历一样,瞬间明白了一切。
宋玉瓷很震惊,也很伤心,然后是愤怒:“真没想到他这么坏,表面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们要报警,不能放过他!”
“不行,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证据了,而且警察之中有他们的人,我发到邮箱里的录音就是被他们的卧底删掉的。你现在不能有任何异常举动,否则他就会对你下毒手,我也阻止不了他。”
宋玉瓷还是很气愤,又是挥拳头又是跺脚:“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太可恶了,这个混蛋,该天打雷劈,害死了你居然还在我面前装好人,实在是太……太阴险和卑鄙了!”
玉瓷有很好的家教,温和娴雅,我以前几乎没有听过她骂人,这已经是她最愤怒之下的骂人词汇了。我很无奈地说:“本来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能力,但是他请来了灵通道长……”
“啊,原来灵通道长也是坏人!”
“不,他也许不是太坏,但他有私心,明知刘一鸣害死了我却还维护着刘一鸣,要不是他作梗,我早就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