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暗暗失望,却见得芙贵妃那一身娴雅而沉敛的气度,进退得宜,不疾不徐,又无不心悦诚服。想这哪里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宠妃的样子呢?这分明就是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才是。
如此欲扬先抑峰回路转一番,外面对芙贵妃的溢美之词竟更是厉害泛滥起来,更有文人为芙贵妃做了词赋,流传到民间,自然又得来另一轮赞不绝口。
百姓原本就多爱跟风,其实他们根本就从未见过芙贵妃,然而就是这样不曾蒙面,短短数日,芙贵妃在大周的地位也被捧得比武帝的宠妃还要高。
倾城对于芙贵妃的手段也是叹为观止。
而芙贵妃的声望之高竟让睿王府也跟着蓬荜生辉起来。因为,芙贵妃说想念女儿,也为免大周为他们浪费奢华,主动提请住到睿王府。此举竟让日渐暗淡的睿王府回了些光亮出来。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皇后也重新考虑倾城的分量,再不提林幻儿这回事,更亲自选了安胎的补品赐到睿王府。
补品送来那日,倾城正陪着芙贵妃在花园里赏花,接了东西回来,芙贵妃神色微妙地看了倾城一眼。那一眼将倾城看得莫名心虚。
芙贵妃这时不疾不徐将下人悉数遣退,又缓缓走了一段路,才开口道:“你根本没有怀孕吧?”
倾城心中震动,却是平静地看向芙贵妃,笑道:“母妃从何说起呢?这大周皇宫里的御医诊治的,还能诊错了不成?”
芙贵妃停下脚步,平静地看进倾城眼睛里,“我没有必要害你,相反,你在这里得宠得势,太子云奕在南诏才会敬我奉我,我无子,若想要高枕无忧,还得要借着他在前廷的势力登上后位。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今日,我只是提点你。”
倾城静默不语。
芙贵妃见她如此也不再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小七,母妃是过来人,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怀孕的。”
倾城闻言大震,脸色刷地惨白,直直瞪向芙贵妃,“你胡说什么?”
芙贵妃看了她一眼,“待你愿意相信我时,再来问我为什么吧。”
说罢,芙贵妃转身离开了花园。留倾城一人心乱如麻立在原地,直直盯着前方灌丛上面覆盖的糖霜初雪,竟是从未有过的六神无主。
你,是不可能怀孕的。
对一个女子而言,对一个急切想要孩子的女人而言,再没有比这更晴天霹雳的话了。
是夜,倾城早早地沐浴,又换了苏墨弦才从挽娘那里取回来的精致的轻纱睡衣。她在镜子前坐了坐,不知在想什么,起身时又细心地将头发捋了捋,这才躺到床上去等苏墨弦。
于是,苏墨弦一进门,就看到了洗干净躺平的娇妻,正娇软笑凝着他。一刹那,苏墨弦只觉浑身已焚。
这夜,倾城竟是从未有过的热情,苏墨弦简直受宠若惊。见她难得急切地解他的衣服,他反倒躺平了,一面不疾不徐地亲吻着她,一面好整以暇地调戏她,“让我睡了几个晚上的地板,想我了?”
“唔,是不是被我伺候好了?这就想念起来?”
“那我要再接再厉才好,最好让你往后一日都离不开我,看你还让我睡地板?”
说着,他还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臀,似惩罚一般。
倾城难得地默默任他耍流氓了。
……
两个人折腾了大半夜,苏墨弦虽然在某种时候心思不那么缜密,但倾城今夜的反常他还不至于忽视。
倾城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两个人只听得彼此的呼吸。苏墨弦垂眸凝着她,偶尔低头轻轻吻一吻她的眉眼,耐心等着倾城开口。
良久,她终于轻轻出声,没看他,只是喟叹一般,更似自言自语,“我这个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苏墨弦闻言,顿时震惊莫名,任他如何想他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他连忙将她拉起来,双目直直看进她的眼睛里,“为何会这样想?”
倾城眼底心结难解,自芙贵妃盯着她对她说了那一句如谶语一般的话后,倾城就觉得心里似乎打了个结,怎样也解不开。
苏墨弦见她不说话,一时既心疼又心急,又疼又宠地亲着她宽慰,“怎么会这样胡想乱想?你的身子好不好,我会不知道吗?怪我,怪我太急了,我们重逢在一起这才多长时间,半年都没有,哪里有这么说要就要的?我给你压力了对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皇上和皇后那里交给我就好,我自能应对,再不拿孩子这事让你着急。”
倾城直直望着他,见他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莫名的眼眶一酸,眼珠子上就蒙了一层雾气。
苏墨弦急得坐了起来,将她抱到怀里又是一阵轻怜蜜意地哄。
倾城被他哄得根本不敢出声,这个时候她真怕一出声就直接哭出来了。芙贵妃那个话就像是诅咒一样,要将她五内俱焚一般。
末了,倾城才深吸一口气,将今日和芙贵妃之间的事说给苏墨弦听。
苏墨弦听得紧紧皱了眉头,明显不悦至极,“如此胡言乱语,不知安的什么心,你以后离她远一些。”
倾城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手腕递到苏墨弦面前,认真地说:“你再帮我看一看。”
苏墨弦看她认真地模样,忍俊不禁,捉过她的手就放到唇边亲吻,这时也换了认真的样子,认真地调戏,“嗯,真香,今晚特意打扮过了等我的?不过这会儿这味道又和方才不同了,带着我的味道。”
“流氓!”倾城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用力抽出来,又重递回去,“我是让你帮我看一看,认真地告诉我,芙贵妃今日说得那样胸有成竹,你不帮我看一看我不放心。”
苏墨弦这才无奈地叹了叹,仔仔细细地摸着她的脉搏,摸完左手摸右手,摸完右手摸左手,之后两只手一同捧到手里摸。倾城见他十足流氓的混样,额头跳了两跳。
最后,苏墨弦无比认真地凝着她,道:“倾城,我的话也不信了吗?若是你的身子真有问题,我何至于半点动静也没有任你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我从小调理着,那样仔细呵护,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怎么会允许你的身子出丝毫的问题?”
倾城这才信了苏墨弦。
然而,没过几日,倾城的葵水便来了。
倾城挫败得一头倒在床上。
芙贵妃这几日忙着陪南诏王外交,一时顾不上倾城。一日,芙贵妃派人去倾城那里传话,说是从外面带了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回来,让倾城过去挑。
这个面子倾城是必须给的,虽然倾城如今看芙贵妃和看巫婆没什么两样。尽力拖了拖,倾城带着忆昔走进芙贵妃住的院子。
来之前,倾城以为芙贵妃说的“小玩意儿”指的无外乎是民间的吃穿一类,然而,她进到芙贵妃屋子里瞧见的却是什么?
一排的女子,个个弱柳扶风饱经风霜的模样。
倾城惊讶地看向芙贵妃,想她好不容易在大周给自己经营出了这样高的地位,今日是脑子被门夹了,去做这等卖卖良家妇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