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讨厌旁人在我面前装傻。”
听见这话,秀秀的心当即凉了半截。
是啊,从郑伯的事她便知,他是不会放过她的,若能,一早便不会带她上路,她就是在装作不知,打赌崔道之万一心软,能放她回去。
秀秀无法,只得跪下,拉着他的袖子祈求:“将军,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将军动怒,还请看在这半年来的情分上,放我回家,我……我回去,便再不会碍着将军的眼,岂不好?”
此刻,秀秀早记不得自己不久前还一颗心系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为他可能喜欢旁人而伤心难过,如今,她只想快些回去。
情分?
此言一出,崔道之立时脸色难看,心底怒火丛生。
他们能有什么情分?她越是提及,他便越能清醒意识到自己办的蠢事,他竟没有早一日查出她的身份,还同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久!
崔道之甩开她的手,居高临下道:“想回去?”
秀秀连忙点头:“将军,我是河州人氏,不能无故离开河州……”
话还未讲完,崔道之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她面前展开:“认得这东西么?”
秀秀一愣,直起腰凑近了仔细看,等见到上头的字,终于忍不住脸色大变,面如白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抬头,目光望向崔道之,身体险些支撑不住。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上头按过手印……
崔道之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将身契重新叠好揣进袖中,拍了拍她的脸:
“成了,往后你便是我崔家的奴,没有我的命令,你哪儿也去不了,知道么?”
秀秀此刻如遭雷击,已经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在往前半个月,她不会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二哥哥,有一日竟会亲手将她推进深渊!
在河州,她见过那些同大户人家签了身契,卖进府中的女孩儿,她们虽不再受贫困所扰,可是一条命却再由不得自己,只能被主子们随意拿捏。
她们有的因犯了错,被打死,有的因一个不慎被主人家厌恶,打发出府随意配给吃喝嫖赌之徒,被打被骂是常事,一辈子也毁了,当然,也有那攀了高枝当了姨娘的,纵使瞧着尊贵,可在主子们眼里仍旧只是个奴婢,算不得是个‘人’。
她在最困难,几乎要吃不上饭饿死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走这一条路,如今一觉醒来,却发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奴仆之身,叫她怎能接受!
如今他们已然离了河州,秀秀再不必担心崔道之威胁郑伯一家,忧惧之下,再不想那么多,猛地起身往树林子里跑。
她要回家,她不是谁的奴!
由于身子虚,秀秀刚跑两步便气喘吁吁,额头冒起冷汗来,可她不敢回头看,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快些,再快些!
车夫躲在远处听命,一抬头,只瞧见秀秀越跑越远的身影,不禁微微张大嘴巴,下意识看向崔道之,见他站在原地,身形不动如山,甚至连神情都无任何波动,不禁暗自疑惑:
究竟怎么个情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几个士兵已经架着秀秀从林子里出来,回到崔道之跟前。
崔道之看着满脸是汗的秀秀,轻笑一声,道:“跑累了?”
秀秀浑身无力,粗喘着气,没有吭声。
她方才见他没追,以为他是要放自己离开,却在跑得终于没力气时,看到了眼前站在那儿的几个士兵。
他们或许早在那里等着了。
崔道之在用这种方法告诉她,她只能在他的手心里打转。
秀秀此刻实在没了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她闭上眼,正想该怎么办,却听崔道之道:“过来。”
她艰难抬眼,发现他叫的是那个为她赶马的车夫。
车夫疑惑地过来,垂首听命,只听崔道之淡淡道:“掌嘴。”
车夫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抬手便往自己脸上扇起嘴巴子。
‘啪啪’的巴掌声听得秀秀胆战心惊,满脸惊慌地望向崔道之。
他什么意思?!
崔道之见她神色凄然,可怜的紧,不禁弯起唇角,轻声道:“可瞧见了?这一路上,若你再像方才那样胡闹,自然有人替你受过。”
秀秀浑身止不住地颤。
他知道自己心软,便用这种方式来惩戒她。
胡闹……他把她方才的逃跑当做是胡闹……
车夫原本就是他的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拼命说服自己不要认输,可是最终仍旧是崔道之赢了。
方才的那一跑已经几乎花费了她全部的勇气和力气,她狠不下心。
秀秀嘴唇蠕动,声音微抖:“别打了,停下,叫他停下!”
见她终于听话,崔道之方才抬了抬手,车夫放下手,脸颊有些红肿,跪地:“谢将军开恩。”
崔道之嗯了一声,道:“陈姑娘爱闹小孩子脾气,往后好好伺候,别叫有什么闪失。”
这话车夫听懂了,是叫他看好秀秀的意思。
“是,将军放心,奴才自当尽心尽力。”
崔道之最后望了一眼秀秀,转身离去,边往前走边对身边的士兵道:“赏他二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