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茗看了想笑,强自忍住。又想抱一抱这嫡嫡亲的外甥女,但身份不对,还是得忍。一时间竟不知道应当怎样应对,支吾了一下,才道:“帝姬言重了,那是奴婢的本分。”
该谢的都互相谢过,太后便命各人退下。
巧茗走得时候颇有些依依不舍,半是因为伽罗,半是因为没见到母亲。
她记得清楚,每逢进宫探视伽罗的时候,母亲都是晌午前到,在慈宁宫里逗留至傍晚才走,这个时间雷打不动,不知今日发生何事,竟然不在。
阿茸还站在雪地里等她。
“你怎么还在?”
“你没出什么纰漏吧?”
两人异口同声问对方,问完相视而笑。
雪已经停了,阳光清透,碧空如洗,屋顶、树梢、地面皆铺着厚厚一层寒霜,白得纤尘不染,看得人心情也舒畅起来。
两人手牵着手,踏着积雪往回走。
“你再不出来,我就冻成冰块了。”阿茸抱怨道。
话音才落,远远看到皇帝的仪仗往这边来,连忙拉着巧茗跪下去,嘴里小声念叨:“不是说病着么……”说到一半急急住口——仪仗已到近前了。
巧茗头垂得极低,只见到步辇上的天启帝穿着白色麂皮靴的双脚以及玄青织金的龙袍下摆从眼前一晃而过。
初四那日,初四傍晚,第二天考核的题目已出来,因为其中一道是烤鸭,需得提前一晚酿制风干,巧茗等人便在膳房里忙到熄火前才准备离开。
正要出门,就见郑尚食陪着三个内侍走进来,打头的那个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林氏接旨。”
戌时是交接班的时刻,也是膳房里人最多的时候,一听这话全安静下来。
尚食局连巧茗在内,一共有四个林氏,这会儿除了她全都往前踏了一步,又你看我我看你停了下来。
“巧茗,是你。”郑尚食提醒道,“这是御前的陈公公。”
巧茗心里打着鼓,上前几步跪下,膳房里其余人等也跟着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巧茗,温正恭良,慈心向善,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端妃,钦此。”
巧茗接旨谢恩的时候整个人云里雾里,不单因为事情来得毫无预兆,还有,就她所知,天启帝的后宫不应该有一位端妃,也没有一个嫔妃是姓林的。
前世里倒是听过伽罗落水的事情,也知道救伽罗的宫女得了厚赏,但没有封妃这一出。
她自问这些天来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事情怎么会改变了呢?
巧茗握着卷轴兀自出神,陈公公已等得不耐烦,轻声提醒道:“娘娘,请移宫吧。”
☆、第4章
移宫前自然得先收拾细软。
巧茗之前还不觉得,此时一开箱笼,才发现自己真是一穷二白。
衣裳么,一共就三套。
身上穿的冬装算一套,箱子里收着一套簇新的春装,都是宫里统一下发的。
压箱底有套天青锦缎竹叶纹的夹棉袄裙,巧茗不想穿着宫人服饰移宫,取出来打算换上,没想到贴身一比划,袖口裙摆都短了一截,显然不能穿出去见人。
她有点失望,随手丢在一旁。
最令她惊奇的是摸遍了箱笼衣袋,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
尚食局最低的月银是四两,原主入宫三年,竟然一文钱都没攒下来!
巧茗彻底震惊了。
这钱是怎么花的?
吃喝穿戴都是宫里提供的,自己这几天根本就没想起来钱的事情。若不是刚才接了旨,应当给三位公公塞红封,她也记不起来翻查小金库。
巧茗从小是仆婢簇拥长大的,那时近身的丫鬟们跟她十分亲密,所以多少也听说过下人们的月银都是如何花用。
无非就是送回去给爹娘填补家用与自己花销。
阿茸说过,林巧茗是个孤女,村子里面闹瘟疫一家大小死绝了,她走投无路,为谋生才进宫。
没有家累,显然只能自己零花。
可,箱子里不见钗环,也没有胭脂水粉,更没有自制的衣裳,总不能钱都花在零嘴儿上。街市上一文钱能买一个拳头大的肉包子,十两银够一个庄户人家整年温饱,一个小姑娘家得怎么吃,才能每个月都把四两月银吃个精光?
再说了,尚食局明明有便利,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哪里还用的着花钱买吃食。
想不通,索性不想。
巧茗拿块印花蓝布裹了两套贴身衣物,这就是她全部的行囊。
阿茸挽着她手臂依依不舍,“明天考核一完我就去看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我……”
月白坐在榻上“哧”了一声,“人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能斗你敢斗的欺负不着她,那些娘娘们若真想挤兑她,你掺和进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