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媛趁着这会中午人少,立即去了一楼密室,以暗号的方式敲了几下门。
南宫茉很快打开了门,一股热蒸气扑鼻而来,南宫茉关好门后,连忙将手中的湿毛巾递给她,轻声问:“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谢良媛没吭声,捂着鼻子,忍受着室内灼热的气息,走到琉璃镜前,用帕子擦干琉璃镜上的水汽,看到镜像里,几个银庄的伙计正在检验一箱的黄金。
蓝袍男子依旧坐在原位,与杨夫人偶有交流。
“差不多了,你们把蒸筒撤了,换冰块。”谢良媛没忘了兰天赐提醒过她几次,不要受寒气或是湿气,所以,很快就离去。
展示厅内此时热闹非常,不少人围着女娲玉舞继续观赏,也有不少商贾抱臂看着银庄的伙计清点黄金。
谢老夫人离开,拍卖以八千两银子成交,展示厅里的客商纷纷向谢卿书和蓝袍男子道贺。
钟氏便撇了周玉苏,俨然成了谢家最受尊敬的妇人,既使托着残臂,扭着粗圆的腰,也不损她此时心情的雀跃。她主动上前,与人攀谈,指着与坐台上,正与蓝袍男子签约的谢卿书笑道:“他是我儿子,哎,不容易,看着儿子成事,我这做娘的比什么都高兴。”
众人自是举手作揖,“谢夫人教子有方,以后是享福不尽。”
这一声“谢夫人”几乎让钟氏的心里乐开了花,要西凌,女子嫁后,可随夫姓,但真正被人以夫姓称一声夫人的,必是宅门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在谢家,是谢老夫人!
谢良媛推开二楼展示厅厚重的大门,阴凉扑面而来,瞬间卷去谢良媛一身的燥热。
此时,展示厅里其乐融融,一派详和。
谢良媛注意到谢卿书和那蓝袍年轻男子面对面坐在一张檀木桌上,桌子的中间放着一盒墨宝,两人手上各执一笔,正细细浏览着桌面上的一张契约书,谢良媛心道:终于要签了。
虽然可惜,这笔银子凭白被陌生人给赚了,但想想,这个局始终不会脱离自已的真正的目的。
不知不觉,谢良媛靠近檀木桌,侧着首,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起那蓝袍男子,心里暗自嘀咕:这个人,她肯定在那见过,可没理由想不起,她自信,自己的忆忆超群,别说一个人,就是一个物件,只要她看过一眼,就能牢牢记在心中。
蓝袍男子突然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一抬头,便触及一双黝黑得发亮的双眸定在他的脸上,小丫头打扮得极漂亮,侧着脑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竟在啃着手指头。
蓝袍男子哑然失笑,眸光中漾着温柔水色:“小姑娘,手脏,还是不要啃了。”
身旁的单经亘俯身道:“这是谢家的六小姐。”
谢卿书亦戏谑道:“六妹妹什么时候把你大嫂的坏习惯给学了?”
谢良媛内心对谢卿书翻了一个白眼,本能地将手指头往裙子上擦了擦,讪讪地对蓝袍男子笑了一笑,远远地避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福至心灵,她想起来了,这个蓝袍的男子长得与骆珏笙非常象。
撇开五官不说,连同方才的笑,也是如出一辙。
难道……。他是骆珏笙的爹?
谢良媛缓缓又转过身子,这下,视线带了探究,开始研究起蓝袍男子的脸,从眉毛,到鼻子,到嘴巴,再到眼睛,最后,她确定,此人就算不是骆珏笙的爹,也至少脱不了三代血亲。
能出八千万两银子买块玉像,居然会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到处流浪,进而联想骆珏笙小小年纪便做了一手好家务,必定是从小在家做惯的。
还有,她千谋万算的双倍赔款,居然被这样的人给捞走了,真是老天不长眼!
许是那视线带了带多的寒凉气息,那蓝袍男子再一次抬了首,见谢良媛鼓着腮帮瞪着她,依旧一笑如春风。
谢良媛一点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气咻咻地转身。
一抬眼,却见那玉舞人愈发显得水润之色,心头一颤,刹那间,千种万种情绪纷至沓来。
谢良媛缓步至女娲玉舞人面前,各色的灯笼在她面上投下淡薄光晕,勾勒出的却是隐藏在冷漠眼眸中泌出丝丝杀气,犹如暴风雨来袭般,一下刻,就要让天地变色!
她对身后突然响起的掌起,互相道喜恭贺之声置若罔闻!
她在等——
等着她死亡前流不出的血、淌不出的泪,在那一双最脆弱的眼睛处沁出……
她在看——
看着玉皮一点一点剥落,粘着她的皮肉,清脆落地,最后,一身血骨赤裸裸地暴露在世人眼前。
周玉苏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夹紧,为避免别人的关注,她正拿着《西凌物志》心不在焉地翻看。
身边少了钟氏那只恬噪的鹦鹉,周玉苏尿道经过一段时间没有分泌尿液后,痒意倒渐渐缓了下来。
偶尔在人群中寻找谢卿书,看着那人笑得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与人交流时语声不紧不慢,语调如和风细雨,她心口怦怦乱跳,这样风姿卓越的男人,是她的了,是她的!
过了今天,她不仅有了这男人,还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她的夫君在谢家地位巩固,代表着,她将来无可悍动的地位,既便是无子又如何,凭着这些天的恩爱,她足以相信,在未来的岁月中,在谢家,她可以站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俯视一切!
思及此,心潮澎湃,流淌的血液中尽是馨甜。
谢卿书似感应到她的目前,突然转首,朝她扬了扬眉,那一笑如冰雪破开炎夏,让她通体舒畅,若非是身下实在不便,她此刻,必定站在她的身旁与他并肩。
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姿从屏风处绕了过来,眸光在女娲玉舞人身上一转,步至周玉苏身傍,带着一阵香风,娇笑道:“凌惜呀,这么好的玉你怎舍得让谢卿书给卖了,若是我,非得留着,好好收着,这可是难得的藏品。”
女人的直觉让周玉苏感到不安,果然,那女子看她时,仿佛视线带了勾似地,想穿过她的面纱,看清她的脸。
一身浅杏锦缎华裙,外罩薄纱,发上缀饰繁多的环钗玉饰,眉心处金粉色的桃花妆,眼角处金兰色的斜柳上勾,整张容颜透着一种熟媚妖艳的风情。
“怎么,连钟郡主都不戴面纱,少夫人觉得自已的身份高贵过郡主?”那女子心中冷哼一声,她花了三千两银子进来,不是想拍玉舞人,是因为她听玉颜坊的伙计说,夏凌惜皮肤过敏,又使用不当雪花秘制膏,半毁了容颜。
她是来兴灾乐祸,顺便让谢卿书睁开大眼,比较比较,她哪一点输给了夏凌惜。
可惜,这夏凌惜自始至终蒙着面。
言辞间,女子指尖轻挑,在空中做了一个恣意挑衅的动作,仿佛下一刻就要揭了周玉苏脸上的面纱,同时,俯了半个身过来,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里面的饱满丰盈显露,声线低吟带着床第间的婉转,红唇轻启,“你知不知道,你新婚那时,谢卿书十晚有七晚,是在我的帐上过的。”
周玉苏周身的热血一夕尽冷,胸口处有如灯花一爆,只觉所有的繁华在刹那泯灭成灰冷,咬牙道:“你是来挑衅的话,最好滚出我的视线。”
许是声量无意中放大,正与钱庄几个老板在说话的谢卿书转过了身,看到那女子时,身子显得瞬间僵直,双眸几乎射出冰来,疾步到周玉苏身边,冷眼瞧着杏衣女子,“白枫,你最好从惜儿的视线里离开。”男人神情残冷阴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那女子一下被他的眼神震住,禁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