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缘拍卖行将今日贵客名单给他时,他看到这个名字就感到头痛,这是他与夏凌惜大婚前就结交的女子,这个女子虽然不是风月中人,但她的入幕之宾在扬州可以排满一条街,他也不过是在寂寞时行个欢。
谢家迁往西凌后,这女子也紧随而至,依她的话,她亡夫留给她一大笔的钱,她也不需要他养着,只是她在他那不慎失了心,她得离他近些。
她并没有想着进谢家的大门,只希望他闲暇之时想到她,来她那喝杯酒,渡一夜春风。
谢卿书对佳人投怀送抱,自是不会拒绝,直到去年与夏凌惜有了模糊的共识后,他便不再与她私会,派侍童送了个口讯过去,并赠了一妆匣的头面。
白枫却不肯就此罢手,几次三番写信约他,他皆不予回应,想着时间长了,这女子也不缺男人,自然对他就淡了。
想不到这女子竟如此执着,宁愿花千两银子也要进来给他添堵。
今晨拍卖临近时,他一直感到惴惴不安,唯恐这女子突然进来使泼,还好,一直不见她踪影。
他只道她被旁的事缠了身,还偷偷地舒了口气,谁知道,这都要结束了,这女子悄无声息地就来了。
“谢官人,你在我红罗帐里翻滚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今日在你妻子面前,就摆出一副三从四德的模样了?”一时的怯意过后,白枫脸上红艳更盛,杏眼蓦然亮如水晶,今日她也是豁出去,反正自已早已使了浑身解数,还是无法再邀他入幕,不如今日就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枉了她花了三千两银子。
“那又如何?”一抹似笑非笑,似讽非讽从谢卿书的唇角延开,直达眼角眉稍,直看到白枫心里怦怦乱跳,这样的谢卿书与记忆中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谢卿书有着天壤之别。
他知道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他被一个荡妇所围剿,颜面必失无疑,但他不能再丢了气势,这样,只会让惜儿更看不起他。
且,他和夏凌惜之间一开始就有约定,大婚后,各自日子不变,除了经商方面的合作外,互不干涉,他自认,与白枫之间是他和惜儿达成共识之前的事,所以,在一点上,他笃信,夏凌惜既使是恼,也未必会判他出局。
何况,两人与成事实夫妻,这三日来,他与她缠绵悱恻,忘情忘色,他明显地感觉到妻子对他近乎虔诚的迷恋,所以,他并不担心,她会因此离开他。
“不怎么样……”白枫轻轻上前一步,双肘抵在圆桌上,倾身上前与周玉苏平视,细腰如柔柳倚风般,嗓音娇糯甜腻:“夏凌惜,我承认,我来这里不是好意,但有些事,你还是知道的好。”
言语间,眼光缓慢又带着暧昧地落在了谢卿书的身上,话音里蕴含一丝讽刺意味,“我和谢卿书在一起有七年,我们在扬州在就在一起,只不过,我也不是他唯一一个女人,在扬州他还养了一个风月之女,还给她赎了身,买了宅院,每个月给她养家的费用,这个……。少夫人可是知情?”
周玉苏身子蓦地一僵,看向谢卿书的双眸,登时浮出一抹难掩的痛楚之色……七年,居然是七年,那,她究竟是他生命中的第几个女人?
谢卿书眸光一紧,双拳紧握,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甚至会做出煽她几巴掌的事。原来,女人一旦翻脸,是如此可怖。
谢晋河脸已成酱色,可凭他的身份,如何能上前阻止,何况,事已至此阻止只能生出更多的乱,说不必,这女子还寻死觅活起来。
谢晋元小声劝道:“大哥,人不风流枉少年,谢卿书才貌双全,受人觑觎是寻常事,这些人心底也明白,至于侄媳妇,就留给卿书去解释,大哥不必生这等闲气。”
展示厅里的人基本都认得那白枫的女子,见这情形猜到几分,这是一出后院失火的戏,男人们打了哈哈,相继故意装作没看到,但还是低低调侃,“这正室和外室同聚一堂,谢家大公子好生风流。”
“这白小姐也算是一身媚骨,但也只能亵玩,谁会正经地娶她过门?”
“听说早年,这白小姐也是风流帷帐里的一名女将,不知是不是想从良了,今日居然做起这宅子后院里粘酸的事,与夏大当家去争,她还配么?”
展示厅四面重重幕帘,封闭性极佳,众人的议论自然躲不过周玉苏的耳朵,她虽气得发抖,但更知道,此时,她不予任何回应,就是对付这女子最佳的武器。
所以,她端起桌面的茶壶,闲然地为自已倒了一小杯,放在唇边慢慢地品着。
谢卿书太阳穴处突突而跳,豆大的汗从青筋横布的额上落下,此时,他摸不清她心里所想,带着不安的手轻轻搁于周玉苏的肩上,双眸紧紧地攥住她,意图透过面纱看清她的神情,轻声道:“惜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以后,我谢卿书断不会做出一丝让你伤心的事。”
谢晋元马上道:“男人年轻时,哪个身边没几个花花草草或是红粉知已,只要把家里头那个摆在正位上,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这厅中之人,个个都是巨富之身,身边的莺莺燕燕数之不尽,所以,不但不觉得谢卿书有何不对,反倒对白枫的行径感到反感,议论声中,皆是鄙夷之色。
白枫怒极生笑,“夏凌惜,我其实知道你与谢卿书是假夫妻,你们俩成婚的目的,就是联手一起做生意,你需要谢家的门面,谢家需要你夏家的名号。我以为你这样的女子肯定过得很恣意,谁知道你却被谢府的一个养女算计,好好的一个未婚女子搞得个不孕的下场。”
周玉苏联手夏凌惜身边的丫鬟给夏凌惜下虎狼之药,这在西凌皇城大街小巷已不是秘密,白枫又有是心人,自然打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谢卿书与夏凌惜之间的关系,是有一次谢卿书喝多了,无意中说漏了嘴,她就放在心里,假装不知道。
白枫的话瞬时引起众人的热议,连同看向谢晋河的眼光都带了微微地戏谑。
“但你知道周玉苏为什么要害你么,因为周玉苏也爬上了你丈夫的榻。”白枫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挑衅,双眸仿佛被霜雾熏染上俯视着,近乎一字一句:“这样的男人你还肯要?”
“够了——”饶是谢卿书再镇定,听到这一句话时,突然心底不由然地升起一股傍惶,想也不想,反手一巴掌就摔了过去,同时,倾下身便对着周玉苏发了毒誓,“惜儿,我没碰过周玉苏,我谢卿书从没瞧得上她,我再不济,也不会吃窝边草。”
周玉苏全身机伶伶地一抖,带着恨意的眼睛染上一层无法置信,近乎自语地一句,“什……么?”霎时,腹下一股激流猛地冲了出来,如越过千里河堤般,喷了出来,既便是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控制住,很快,她感觉到整个棉带已湿透,许是……尿液与污血同时沁出了底裙。
怎么办……。周玉苏一想到所在面临的难堪,身体也再也禁不住微微地颤了起来。
“惜儿,你别恼,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是我们能在一起的见证,我们不要被这种女人所离间。”他抽直身体,冷冷俯视着跌在地上的白枫,对众人道:“不错,我与凌惜确实做了三年的假夫妻,但在三天前,我们已经圆了房,所以,这此之前,我谢卿书的风流到此为止,从此后,我也要效妨太上皇,一生值此一妻。”
白枫缓缓从地上爬起,风情万种地轻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粉尘,然后,又是一笑,娇滴滴道:“卿书,我今天不是来离间的,我是来看看这夏凌惜小姐究竟有多美貌,美貌到你竟然如此负我。”言毕,猛地伸出了手,一把扯下了周玉苏的面纱,看到她泪意四溅的脸上布满坑坑畦畦时,竟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喘着息拍着胸口,指着周玉苏的脸,难以置信地质问谢卿书,“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怪物,要与我分手,你真……。”
周玉苏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面纱往脸上蒙,但,厅中大多数的人都看到了,所有人的眼中都灌满不可思议,唯独静伫一旁的连城公子突然开了口,“看来,谢大公子这是真爱呀,连某佩服。”
单经亘是再也看不下去,按理,贵客花了三千两的银子进场,他是无权轰人出去,毕竟依拍卖场所的规距,是允许客户之间的小争执,但这女子竟胆子大到直接对夏凌惜动手,这就不同了。
他马上上前警告,“白小姐,你再这样胡闹,休得怪我们不客气。”
白枫的目的已然达到,幽幽一笑,欠身道,“单掌柜,白枫无礼了,白枫还没见识过传说中消失了六百年的女娲玉舞人呢。”言毕,象是无事人一般,靠在墙边,开始观赏玉舞人。
单经亘只能对夏凌惜抱拳告歉。
拍卖行与别的商铺不同,它是争价抢拍之地,它易产生争执的地方,所以,拍卖行有规定,只要客商没有做出损坏物体或是打人的行径,拍卖行一般不予干涉。
钟氏方才在此吃了一大堆的东西,又饮了不少的茶水,本来和众人聊得甚欢,突然感到腹中不适,便急急回厢房,排出一堆秽物后,遍体通畅地准备回展示厅,准备再上阵接着话题。
可进去看,却发现众人对她的笑略显奇怪,稍一侧耳倾听,大体也猜到方才厅里发生什么事,心里暗恼,这儿子和老子怎么都一个德性,吃在碗里,看在锅里。
耳畔隐隐地侃笑让她脸上无关,正待上前与白枫理论时,突然间,展示厅就安静了下来,四散各处的人纷纷往旁边拢去,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钟氏循着众人的视线,一看,马上顿住脚步,禀声敛气,乖乖寻个角落站着。
兰天赐视线冷冷扫视,眸光所接触之处,众人无不悄然低头,偶遇娇羞一眼,无限风情朝她脉脉含情一笑,兰天赐前行几步,终于看到方才被屏风挡住的那小小的背影。
帝王的视线太专注,展示厅里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背影单薄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