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思芳连着两天都是好眠无梦,起来时神清气爽,连带着心情也很是舒畅。这日早晨梳洗时,还特意穿了条长裙,披了条素帛,做个优雅的姿态放慢步履缓缓下楼来,却见武晗匆匆迎了过来,“姐姐,来个郎君找你,好像和你很熟呢。”
角落里坐着一位相貌清俊衣衫华丽的年轻男子,正休闲地品酒,看见武思芳,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娘子,多日不见,最近可好啊?”
武思芳一见到那男子,那眼角便直抽抽:“……你!…..你怎么来了?”言毕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连拉带扯将男子拽出了门。
彼时街上人来人往,武思芳紧闪快躲,扯着男子急急地往前奔,那人也不生气,任由她拉着,直到离小酒店远一点了,给逼到街角的一棵大柳树下,她才狠狠地瞪他一眼。
“陈三郎你什么意思?”武思芳怒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怎么着?娘子这是卸磨杀驴呀,”被称作陈三郎的男子慢悠悠的说道,一头青丝半挽着,略有几缕从额前垂下,别有风情。
“钱给你了,银货两讫,你竟跑到我门上,……叫我弟弟看见!”武思芳看见他慢条斯理的样子,恨不能狠狠捣他几拳。
“慌什么?他不会认出我来的…..”陈三郎淡淡一笑:“再说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几日不见,……到有些想你了…….你竟不来找我…”
“我跟你很熟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武思芳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勾栏院里的男子说这种话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没想怎么着?当初我肯合作,不过也是看上你维护自家兄弟的一颗真心,谁知那白芝麻死缠着不放,害得我如今没生意可做,你倒是轻省了,我可惨了。”陈三郎摊摊手,很是无奈。
“……”武思芳楞了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人不是你让去招的么?你帮我赶了吧。“陈三郎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武思芳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陈三郎是她招来的,只为让他去勾搭白芝麻,好让自己的弟弟“恰好撞见”以便死心,这回倒成他和她撇不清了。
“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你赖不到我头上的”武思芳那眼角的余光扫了陈三郎一眼,打算转身离去。
“这就想走?”陈三郎挡在她面前,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你是来讹钱的吧?你还真拿自个当无底洞了!” 武思芳冷笑道。
“那也总好过叫你弟弟知道吧。”陈三郎淡然一笑。
武思芳:“…….”
“……就知道你会这样看我,难道我除了跟你要钱,就没别的事情找你了么?”陈三郎瞄她一眼,揶揄道。
“你和白芝麻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你不做她的生意就是了,这选择权在你不是么?……还是想欺我不知情?你如今在倚翠坊势头正劲,收拾她还不跟捏死个蚂蚁一样简单!难道她还敢用强不成?我掺和进去算个什么事儿呢!”武思芳一个头两个大,只恨不得趁早打发了这个瘟神才好。
“我自然不做她的生意,不过…..我想做你的生意呢。”
武思芳险些被口水呛到,她咳了一声,道:“陈…….三郎说笑了,我哪来的钱呢…..”
“娘子也算是有家业的人,怎么会没钱呢?别不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人吧。”陈三郎边说边朝武思芳靠近。
陈三郎一靠近,武思芳就开始不由自主向后退,她搞不清楚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讪讪一笑:“哪能呢?我这人吧,抠门,舍不得钱呢,上次出钱让你演了一回,都给我心疼坏了!三郎还是去找多金又大方的女郎吧…”
她是真的心疼,请陈三郎出马花光了她两个月的卖酒钱。
“……那我要是不收你的钱呢?”陈三郎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这么好的事情?别不会是个陷进吧?难道被白芝麻策.反了?武思芳的眼珠子开始提溜溜地转。
陈三郎看着武思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觉得颇为心动。他在风月场上打滚了将近十年,头一回看见女子跑到倚翠坊来不是寻香买醉,却是为了保护她的弟弟。话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刚打算洗手从良呢,她冲进来点名要见魁首,彼时他姿态高傲,最终却接了她这样一笔“买卖”。…….他当然不缺钱,……他只是缺点别的什么。
“你没听错,不收你的钱,…白让你嫖…”陈三郎淡淡一笑。
“…….那….那怎么好意思…”武思芳只想着晕死过去算了,这陈三郎今天抽的什么风,一会想是讹钱的,一会像是…..
陈三郎看着武思芳为难的表情,貌似额上都有了细密的汗,不忍再逗她,遂正了脸色道:“我看娘子如今也是一人,不如身边容个位置给我?…银钱上不必你费心,…我不过是想自己今后有个着落,顺道给娘子做个伴罢了。”
“…..你是说真的?”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就是自荐枕席的意思啊。
陈三郎认真点点头:“如何?娘子考虑考虑?”
“为什么…..是我?”武思芳想不通,这城里比她有钱的主儿多了去了,要为陈三郎赎身的人也不在少数呢。
“我看娘子也是踏实过活的人,前几日刚巧看见你在西市媒人那里打问小侍来着…….你既有意,我亦有情,何乐而不为?”
虽然陈三郎说的很云淡风轻,但武思芳多少有些不自在,仿佛是有什么秘密被人偷窥了一般,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又如何,我纳不纳侍….不需要别人费心。”
“娘子……,一个女子若是孤独久了,阴阳失调,就会变成疯子的….”陈三郎暧昧一笑,越发的靠近了,“我也不图什么,只愿为娘子鞍前马后,定让你舒适安逸,来日也会孝敬主父,必不让娘子费心。何妨一试?”
陈三郎欺身上前,将武思芳罩在柳树下,俯下身来,衣衫上的熏香便钻进了武思芳的鼻孔,男子特有的温热的呼吸逐渐洒到她脸上,“….娘子何妨一试?我是认真的,比起那些青涩无知的毛头小郎,…..奴可有趣多了….”
武思芳有那么一点点的眩晕,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此刻她倒有点后悔招惹了陈三郎。她或许可以无所谓有一房陈三郎这样的小侍,但她注定是要回金流城的,而她爹根本容不下这样出身的男子,到时候怎么交代?
……还是….算了吧,别为这个最后弄得家宅不宁,没多大意思。武思芳心里暗暗思量,却不想陈三郎一寸一寸地靠近她,搅得武思芳有点心神不宁,…..这贴得也太近了吧….
两人的鼻尖都快挨在一起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暗光带着些许寒意从两人之间狭小的缝隙中穿过,只听“托”的一声,一根桃木簪子牢牢地□□了身边的柳树上,没入寸许。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
陈三郎一惊,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叹了一声,退后两步转身离去,连头也没回。
武思芳惊地目瞪口呆,……这簪子怎么这么眼熟呢?转身看时,却见不远处停了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两边的侍从打起了帘子,里边下来个年轻郎君,峨冠博带,垂缨佩玉,一派谪仙之姿,只是那人面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武思芳瞬间就给僵住了:“….潘…….潘…….潘….”
潘毓一袭广袖长衫,缓缓踱到她跟前,“武娘子好自在!”
“你……你……不是….入宫了么?”武思芳磕磕巴巴地,她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再见的一日,只顾着吃惊,那还能听出话里别样的意思来。
“…..落选了。”潘毓虽然说得平淡,话里头却渗着丝丝凉意。